第十八章(2 / 3)

初雪般潔白的細紗從頭上垂下,籠罩在床鋪四周。我跟小狗好像被關進了一間白霧做成的房間,又像在夢裏一樣。

好漂亮。

……

擾人的蚊子均被關在賬外,環境變得安全後,我人也跟著放鬆起來,可以專注於做些重要的事情,比如回複母親的信件。

解答我的疑惑隻是少數,生活中母親更樂於同我分享她生活的瑣碎。她天生感情充沛,又帶有整個世界都圍繞她旋轉般的偏執,嚴格要求他人做到感同身受。

別館生活時,母親用煽動性的言語和暴力,傳遞她的怨恨和不甘,令我也跟著怨上罪魁禍首的父親。

她是如此成功,以至於我看到她得意地分享自己“禦夫有道”,父親是如何冷落那些下賤的女人,同她一起欣賞院內‘泉鳥花’等諸如此類的好事,隻感覺痛苦得喘不過氣。

我當然知道,作為“好孩子”,我應當自覺維護父母的婚姻,為她的幸福添磚加瓦,然後為“成果”感到喜悅,可——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

倘若麵對麵相處,我還會因為求生欲,自然而言說出恭維的假話。但現在我跟她拉開了距離,心也隨之變得遙遠,憤怒不受控製地湧現。

開心?我怎麼開心得起來?怎麼對“馴服男人”感同身受?

真可笑!

隻有這樣,身處簡陋的小屋、蜷縮地位低下的小狗身邊給母親回話,我才能感受到一絲報複性的快樂,聲稱我還過得下去。

甚爾正盤腿坐著,我趴在他身邊,肩膀挨著他的膝頭,姿勢十分親昵。

可就算這樣,我還是寫不出什麼東西。忍不住一手摳著筆杆,一手拖拖拉拉地把玩自己的發梢,死死盯著手下的厚厚的信紙,像在完成一項艱巨的任務——

畢竟我真的很討厭院子裏“泉鳥花”……

夜晚沉默而粘稠,直到靜靜陪著我的小狗,突然張嘴幫我開了個頭:

“很高興聽到您的喜事,看來父親已經重新認識到了您的智慧以及體貼……”

久旱逢甘霖,我迫不及待地將句子抄在了紙上,然後抬眼望向甚爾,疑惑地“問”他:

“你這麼會哄女人麼?”

少年眯著眼睛,好笑地瞧著我,解釋說:

“原來不會,但看你寫多就會了。”

“兜兜轉轉不就是那些話麼?倒是你,看起來都快急哭了。”

說那些話讓我頭痛欲絕,心髒也變得沉重無比,但如果是甚爾說,我照著撰寫就不會那麼痛苦。

甚爾開了個好頭,後麵他說一句,我再補一句。他的確很會說話,有他在,不知不覺我就犯了懶,隻知道對著他問“然後呢?”、“下一句呢?”

他白了我一眼,不滿地抱怨:“嘖,你幹脆全讓我寫得了。”可那之後,少年還是溫順地俯下身軀,垂首去看信紙上已有的內容:

“我看看剛剛說到哪裏了……”

“你就這著點光寫字也不嫌眼睛疼啊。”

小屋吊頂上亮著一盞昏黃的燈,溫和的光芒透過一層紗帳,灑在紙麵上就變得微弱。

我趴在那裏寫字尚不覺困擾,他卻伸手托住我的下巴往上抬了一些。

“等我一下。”

煩躁地發出一聲歎息,甚爾用手撩開簾帳,走了出去,回來時手上托著一盞新買的夜燈。

軀俱留作為禪院專屬的護衛隊,除了安排食宿、衣物,還會按照隊員的等級分發工資,提供外出的機會。

想到我因為直毘人來訪,不能隨時照顧我的小狗,我就給甚爾塞了一些錢,叫他在外出時買些需要的東西。

那之後,小屋的東西多了起來,除了必要的食物,還有不少生活日用。但顯然,甚爾不是個有計劃的人,他每次都會把前花得精光,如果不及時給他新的零花,沒多久就會恢複到之前餓肚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