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南哥,如果上車是死,留在車站裏就能成功,為什麼你還會在這裏?”
李銀航一悸。
她之前從沒想到過這一點。
如今被陳夙峰一提醒,她心下更見不安。
——如果南舟成功等到了江舫,那他現在應該已經離開遊戲了才對啊。
陳夙峰坦誠道:“我不想靠賭來決定生死和未來,距離成功隻差一步,我隻會采取看上去最穩妥、最正確的做法。但是,南哥,隻要你能解決我的這個問題,我就相信你。”
“是,這就是我要說的。”南舟說,“我能證明,上車是錯誤的行為。”
元明清抿一抿幹涸的唇,並不指望南舟真能拿出什麼可以動搖他決定的鐵證。
畢竟留給南舟的時間隻剩下20分鍾。
但他還是抱著一絲自己也說不清源自何方的希望,道:“……你說說看。”
誰想,南舟果真語出驚人:“我確定,我們失敗過兩回。這已經是我們第三次在車站上討論這件事了。”
汽笛聲再度拉響,扯得人耳膜發痛,也讓人的心為之一撼。
高維人的演播室,將南舟的這句話同步播放了出來。
聞言,導演誌得意滿的臉隨之僵住了。
他猛地抄起傳導儀器,好將南舟的話聽得更仔細。
不可能的!
南舟不可能分辨出來,現在是第二次還是第三次輪回!
因為在每個場景,他們都會對空間和人物進行再更新。
狼藉的車廂、被打碎的報刊亭,都會在輪回結束後被修複一新。
隻要人員全部死亡,一切就都會自動刷新到全新的場景!
他怎麼可能猜得到?!
……
在導演瘋狂頭腦風暴、想要弄明白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時,車站裏的南舟開始了他的分析:“我分析過,第一次輪回,我們是必然失敗的。”
李銀航茫然地點頭。
是啊,因為那時車內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南舟看到的就是一列再正常不過的列車。
所以彼時,他們不清楚車廂的恐怖,所麵臨的問題就隻有一個:
江舫並沒有在南舟的車票過期前成功回來。
所以,為了等不知道是否會回來的江舫,南舟放棄了車票,選擇留在了車站。
元明清則帶著其他人登車離開。
路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未可知曉。
留在車站的南舟身上,也必然發生了什麼。
總之,全員覆滅,第二次輪回開啟。
還是第一個回來的南舟,在車廂裏看到了血染遍地的未來。
那時的南舟一定會行動起來,像現在這樣,窮盡百法,試圖說服其他人相信他所見的一切。
然而,因為立場問題,他始終無法讓所有人信服,最終陷入了難解的死循環——
隻要江舫不回來,南舟仍會留在車站。
而不敢冒險滯留車站的三人,還是會選擇按照契約書的指示登上列車。
按理說,第二次輪回和第三次輪回應該是完全沒有區別的。
南舟怎麼能判斷現在是第二次還是第三次?
南舟說:“陳夙峰,剛才你問我,為什麼我留在車站,也沒有成功完成任務。”
陳夙峰頷首。
南舟說:“因為我選的路是對的,你們選的是錯的。”
元明清幹笑一聲:“太自信了吧?”
南舟轉望向元明清:“車廂裏麵,你們三人的死是有跡可循的。銀航被扔出車窗,你,或者陳夙峰,一個失血過多,一個被捅穿眼睛,但在你們回來前,我同樣檢查了車站。車站裏可從來沒有出現這種幻象。”
元明清一眨眼睛,想要反駁,卻一時語塞。
南舟繼續分析:“你是不是想說,‘高維人沒有放給我看’?”
“可如果有的話,高維人真的會不放給我看嗎?”
“如果車站裏也有血腥的場景,不是更容易動搖我的判斷?讓我更加相信,車站也是很危險的,上車說不定才是正確的選擇。”
“所以,我認為,車站上根本沒有死過人。祂們根本沒有影像可放。”
“我選的路是對的。我隻是沒有去走這條正確的路,離開副本而已。”
李銀航脫口問出了此時三人都最為關心的問題:“為什麼?”
南舟答道:“因為,如果你們都死了的話,通不通關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別忘了,我們還要許願呢。”
這句話,伴隨著衝天而起的汽笛鳴響,讓李銀航混沌的心神如曆洗雪,瞬間明亮起來。
沒錯。
她一心想著副本,卻忘了通關後的許願環節!
他們的最終目的,明明是要終結《萬有引力》這個遊戲的。
如果許願的人數不足,南舟要麼放棄自己的願望,替人類許願,自己則永生永世困在遊戲中。
要麼,他隻許和自己相關的願望,脫離遊戲,哪管遊戲裏的人類死活。
南舟道:“就算我活著走出這個車站,外麵依然是《萬有引力》的世界。遊戲也永無終結。”
“我不會選擇這樣的完結方式。我也不喜歡。”
“高維人也正是掌握了這一點。讓我沒有辦法做出走出車站的選擇。”
“第一個世界,我看不到列車裏的異象,所以沒有證據判斷我身處輪回。”
“等我知道的時候,我已經來不及對第二個輪回裏的我做出一些提醒了。”
“在第二次輪回開始後,我一定會嚐試做出一些標記,提醒我,不要登車,登車是錯誤的選擇。”
元明清此時也產生了極度的動搖。
他察覺到,自己正在被南舟說服。
他回頭看向浸在濃霧中的列車,不知道這朦朧之中靜靜潛伏的鋼鐵巨龍,究竟是生之希望,還是一口鐵皮棺材。
他必須要尋找南舟的邏輯漏洞,來填補他此時內心的不安和動搖:“可是祂們根本不會讓你留下任何標記的!”
“嗯,我知道。”南舟說,“我想到了。高維人會刷新一切,就連我自己都可能都是被刷新出來的人。這一點我在第二輪就能想到。……我相信我自己能想到。”
不管他是在車站的牆上噴塗“不要上車”,還是在自己身上刻字刺青,亦或是在某個隱秘的角落偷偷刻字,都無法留下確鑿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