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波沒有卷起,萬幸之至。
欒德仁睡到了中午才起來,驚嚇過度大傷元氣。
迷迷糊糊睜眼,原以為會有一道刺眼的陽光直射下來,但是隻見到了幾個人影。
“孫子你醒啦?”
欒德仁心想:大早上誰來我床前罵街啊?一下子清醒過來,定睛一瞧道:“大爺二爺三爺?你們不是走了嗎?”
三爺嬉皮笑臉開口道:“想走啊,可是沒錢啊,好孫子借我們點?”
“借?您還嗎?”
“那怎麼可能還呐?”欒德仁心裏罵了一句不要個老臉…呸!
“那這銀子就當晚輩孝敬的啦。”銀子遞過去老頭接過來。
“行啊,不過我們老哥仨無兒無女沒人照顧啊,來這錢給你!”說著話又把銀子塞回去了,“錢給你,你就給我們養老吧!”
欒德仁硬憋著起床氣:“我…”本想說:我該你們的啊?結果咽回去了,“我…看吧…您幾個要幹嘛啊?”
“我們幾個可想好了,回去啥事兒也沒有,還淨給家裏人添麻煩,我們就跟著你玩兒啦!”
“哦,不禍害家裏人來禍害我是吧?”
“誒孫子你這話說的…”
“誰是你們孫子啊,再叫我孫子我弄死你們幾個!”幾個人在這兒拌嘴矯情起來了,其實能拿難聽的話打趣就證明關係不賴,拌嘴到最後仨老頭和欒德仁都笑起來了。
梳洗打扮,作為盛家的上上貴賓,被伺候的可謂是無微不至,從清晨到晌午欒德仁睡覺這會兒來了二十多批人,端著熱水毛巾把,三十六樣點心上等的茶水,有餛飩油酥麵,銀耳蜜糖羹,數不過來的早點吃食,而且二十多批每次來花樣沒重複!
這會兒下人們又來了,輕叩房門,輕聲細語:“道爺您起了嘛?”
欒德仁聽見了應了一聲:“啊起了,什麼事兒啊?”
“老太太吩咐給道爺送點吃的。”
“進來吧。”一群人端著熱水毛巾給欒爺擦臉,拿樹膠的粉給欒爺剔牙,又搬進來好大一張桌子,點心飯菜端進來,屢屢行行碼地滿滿的。
“道爺您先對付墊一口…”
“可以了可以了…好家夥你們這是喂鱷魚還是養大象啊?”
就這麼的盛家人盛情難卻,在揚州又耽誤了些日子。
天天大魚大肉,山珍海味,在深宅附院中除了幾個老頭別無他人說話,心裏也煩的慌,本就不是個靜性子的人。
這天夥計們又來送吃的,發現欒爺不在了,但是幾個老頭和他的佩劍還在,“老太爺,欒爺人呐?”
“你說我那孫子啊?他啊找黃仙去了!”
欒德仁出離了盛府,奔向揚州大街,這會兒天已經擦黑了,想要找一杯混酒喝來解一解心頭的煩悶,但是隻剩下零星幾個酒家了。
抹角拐彎找到了一處,邁步進門喊嗬道:“小二!來兩壺酒,半斤肉!有下酒的小菜墊備幾個來!”
店夥計應了一聲下去準備了。
喝悶酒的可不止欒德仁一個人,旁邊桌子上有個人已經半醉了,嘴裏叨叨念念不住地往嘴裏塞花生粒兒,醉話含糊不清但卻十分的有氣力。
欒德仁看看他,看身形覺得有些眼熟,試探著問了一下:“是李大爺嗎?”
“去你大爺的!”那人反應也真快,一下子別過臉來劈頭罵了一句。
“你看你這人…”這麼一回頭欒德仁認出了大概,“您是曹梁棟曹老板吧?”
那人一回頭眼睛裏噙滿了淚水,胡子拉碴滿臉的破敗相,但是一雙眼睛的神韻好似亮金銅鏡!
“你怎麼認出我的…”
“哎呦真是您啊?您怎麼了這是?”
堂堂七尺男兒,硬氣俊品的武生竟然流下淚了,莫說英雄不落淚,隻是未到傷心時啊。
這位名角兒曹梁棟,那日盛家大宴,全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所有人都睜眼明亮地瞧見自己的戲班子戲台子鬧了鬼,哪還有人敢上你這兒聽戲啊?第二天園子開張,台下坐著的隻有掃地的大爺,戲人上台愣住了,哪遇見過這情況啊?弦響了半天但是不知該不該張嘴。
曹梁棟聽見外邊兒半晌不聞曲調,撩簾一看,如同榔頭錘在了心窩子上一般,皮肉未開卻鑽心的疼。
“曹老板…這怎麼辦啊?”一後台人等著錢吃飯啊。
“別急,今兒個大家夥先歇歇,唉我也糊塗忘了張告示了,回吧,錢我照開給你們。”
一夥人拿著錢笑著走了。
撐得了一時,撐不了幾日啊,尤其是戲子家不存錢,早上跟鄰居借點銀子買酒買肉吃喝了,晚上開園子一亮嗓翻著倍地掙回來了,又請人吃飯,逛窯子,最後留點還街坊錢,總之睡覺之前把錢花幹淨,第二天周而複始。來錢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