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無患的臉上依舊堆著親和的笑,盈盈可掬,內心的毒,絲毫不影響臉上的表情。麵對如此親善無害之笑,加之莫子卿心性純真,不諳江湖之險,隻覺眼前之人,不似傳聞中的五仙山莊的狠毒之輩。心想,也許江湖人言五仙山莊邪毒狠辣,僅僅是指莊主鍾得謀而已,不然何以隻聞千毒魔人鍾得謀的名號,而未曾聽說鍾無患有什麼邪毒名號,甚至連鍾無患三個字都未曾聽聞。
隻見鍾無患軟語相慰道:“莫姑娘不必擔心,我這就命人送去書信給尤莊主和眾俠士,將莫掌門在五仙山莊坐客一事說明,料想尤莊主也是通情達理之人,定不會有出格之舉。”
出格二字一經說出,莫子卿玉容微變,那是粉桃帶羞的一抹緋紅。這不經意間流露的羞態,已為鍾無患所捕獲,顏色未改,右手卻暗暗攥成了拳形。
在鍾無患的盛情之下,莫子卿飲了一杯果酒,這酒由蜜桃、甜李、香梨、薔薇所釀,果香與花香融為一體,清新爽口,與那尋常的米酒、燒酒相比,全無酒的狠勁兒,柔柔綿綿,像是新鮮的果漿兒一般。莫子卿與禦香山莊為伍,與酒娘子尤棉交情極好,常能品得各色好酒,可鍾無患這酒,卻是從未品過,倒像是專為女兒家所釀。
因為果酒的緣故,莫子卿對鍾無患的好感,又添了幾分,再看那張白淨的長臉兒,煙眉清秀,細眼如線,與那江湖男兒的粗豪之相,又有雲泥之。
鍾無患當著莫子卿的麵,吩咐下人拿來文房四寶,寫了兩封書信,一封致禦香山莊尤勁鬆莊主,一封致伏雲山下眾俠士,字斟句酌,滿紙恭謙莫子卿覽畢,又在底下加了一句“必當不誤賞劍盛事”。見莫子卿應允,鍾無患當麵吩咐人即刻將書信送出。
酒宴之後,鍾無患邀莫子卿遊暖房。暖房之大,除了數處樓台,還有數頃花園,園中景色優美,奇花異草遍地,珍禽瑞獸處處。莫子卿看得驚奇,這世間怎有如此聖地,宛如仙境一般。鍾無患一入花園,便有兩隻小猴跑來,跟隨左右。機靈可愛,頗通人性。鍾無患命小石兒摘些葡萄來,又命小刀兒摘些水蜜桃。兩隻小靈猴領了命就向花園深處竄去,不一會兒的工夫,已摘來葡萄數串,蜜桃兩個,恭敬舉過頭頂,向二人奉上。
鍾無患接過果子,朝二猴一揮手,二猴便跳躍著跑向了假山的後頭。鍾無患從池中折下一枝荷葉,將葡萄與蜜桃盛上,用山澗的泉水洗濯之後,方才拿來與莫子卿品嚐。莫子卿盛情難卻,又見這果子與中原之果不同,葡萄大如牛眼,紫中透紅,顆顆飽滿,而這桃子大如文旦,香甜撲鼻,令人難拒其誘。
“莫姑娘,這些都是我從外邦引進的名種,除了葡萄、蜜桃外,還有香瓜、鳳梨、荔枝、龍眼,我這暖房,氣候獨特,莫姑娘如住在此處,保管四季鮮果不斷。”
靈花山乃禦香山莊製香之源,山上眾多奇異花草,雖有四季不敗之花,卻難有常年可摘之果,畢竟靈花山還有四季之別,難敵這常年如春的暖房。莫子卿見幾處製香用的花草,甚是欣喜:“這香檸檬在此處何以如此繁盛,在靈花山,我獨辟一處花房,命人日夜伺候,也不過長成十數株,叫尤楓采去一批後,竟再也長不出來,沒甚想,你這兒竟長得如同野草般旺盛。”
鍾無患見其鍾情此物,忙道:“莫姑娘若是喜歡,這暖房的花草,便全交由莫姑娘處置。”
莫子卿聞言,心下激動萬分,喜不自禁:“真的嗎?太好了!這可夠禦香山莊製五六年的香料了。尤莊主要是知道了,一定樂壞了。可……這麼多的東西,我要如何運回靈花山呀?”
“為何要運回去呢?”鍾無患道,“莫姑娘需要,隨時可以來取呀,莫姑娘是五仙山莊最尊貴的客人。”
本以為此言可博美人一笑,豈料莫子卿麵露幾分神傷之色,反複低語“五仙山莊”四字。心想,這可是五仙山莊,是與禦香山莊積怨多年的五仙山莊,而尤莊主更是險些為鍾得謀所算計。就算五仙山莊肯將這些花草相贈,尤莊主又豈會接受,再者,自己是禦香山莊的人,竟流連在此處,坐了人家的“貴客”,如何向尤莊主交待。
“少莊主盛情,子卿受寵若驚。這花草還是留在五仙山莊吧,所謂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活得自在才是它們的本意,哪個願意被人摘去又曝又曬,製成香料呢?況且,靈花山上的那些花草,也已足夠禦香山莊製香所用了。尤莊主時常告誡我們,人不可太過貪婪。”莫子卿低眉輕歎,對著這些奇花異草,雖有不舍,也知此事萬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