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月七(1 / 3)

旭日從東邊群山上冉冉升起,萬道金光灑滿山村,村子裏喔喔雞鳴此起彼落,偶爾夾雜著汪汪犬吠。

這是一處名叫炎陽的小山村,坐落在乾明天下的西南部一片群山之間。村裏的人都是薑姓一族,據說薑姓人在上古是南方的名門望族,鬥爭失敗落魄後背井離鄉遷徙到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山旮旯裏苟延殘存。

可惜沒有任何官方的或者非官方的片紙隻字能證明這一傳說,隻怕是薑族人憑空捏造的,畢竟世人喜歡流傳“我祖上曾闊過”的顯擺來證明自己並非曆來窮困潦倒,以此和那些世世代代的泥腿子劃分界線,從而獲得心理上的自我滿足。

村東一間舊草廬的柴扉吱呀一聲打開來,從裏頭走出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兒。

少兒姓薑,名喚無忌,方剛九歲,父母雙亡,自幼與祖父薑魁相依為命,被祖父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薑無忌抬起右手揉著朦朧睡眼迷迷糊糊走到屋角邊一邊撒尿一邊扯著嗓子就喊:“狗子,猴子,小東叔放牛去咯!”

“得令!”

“本大爺聽到了。野貓放牛啦!”

“山雞放牛咯!”

組隊放牛的喊話聲在村子裏回蕩……

村裏都是薑姓的,相處和睦。少年都要跟著大人們趕農活,或者上山砍柴;兒童則要幫著去放牛,做一些不耗體力的活兒。村裏的小娃子一般都是一起出去,一起玩耍,一起回來,從不會單獨一個出去。既因為安全考慮,又因為組群放牛夠熱鬧。

一群兒童各把自家水牛、牛犢從牛欄裏牽了出來同時趕到村後草嶺子放牧。

“摘山棯子去咯!”

不知誰大吼了一嗓子,一群少年兒童一窩蜂似的向著一邊風風火火奔跑而去,猶如餓狗搶食唯恐落後了半分。草嶺子上生長有許多的山棯,在四月開花,七月成熟,開花時一簇一簇的粉紅、粉白燦爛若霞,極其美麗;成熟時果子由青變赤再轉紫黑,果汁甜美,可即食可釀酒,活血補虛大有功用。

這群放牛娃每天都要掃蕩一遍,自然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哪裏的果子個兒大,哪裏的今日轉紫成熟。所以一聽到有人喊話,馬上爭先恐後地朝一個方向飛奔,誰跑得快誰眼明手快誰就摘得多吃得多存得多,各靠本事,隻爭不搶。

“死猴子跑那麼快,趕著投胎呀!”野貓才八歲,年紀最小個子矮落在最後麵憤憤不平。

“跑得快好世界。”猴子無恥的反擊。

“蛇!蛇!蛇!猴子當心有蛇!”薑無忌驚恐地叫道,仿佛真的見到毒蛇一般。草嶺子上常有草花蛇出沒,雖然沒有毒,但也夠嚇人。薑無忌年紀倒數第二,比猴子小了兩歲卻能跑在第二位,僅僅落後猴子兩個身位,不能力敵唯有智取。

“哈哈,騙不了老子,老子去也——”猴子沒有上當減速,反而發力跑得更快,一騎絕塵而去。

“你娘的,死猴子!”後麵的一群少兒忿忿不平罵道。

……

烈日當空,已是午時。南邊山頭湧起了烏雲快速向周圍擴散,不多時就蔓延了一大塊。雨已經沙沙沙地下起來了,白茫茫的雨線在山前懸掛。烏雲隨著風向著草嶺子上空飄了過來,南邊因為烏雲散去,露出了湛藍的天空。烏雲一路飄來,雨跟著一路下過來,烏雲飄到哪,雨下到哪,好一個過雲雨。

此時,一群放牛娃袒露著肚皮躺在鬆蔭底下,不時心滿意足地冒出一聲“好飽!”。

“今日七月七啦,該洗屁股了。”薑無忌打趣道。

“七月七,洗屁股。”小東叔鬼叫。

七月七,仙女節。傳說仙女會在七月七中午灑下神仙水祛除人間瘟疫疾病,所以七月七水也叫天仙水。人們會在當天午時用長流水,比如江河之水、湖水等(不能用池塘水、井水這些“不流動”的腐水)給小孩洗身體,洗除晦氣辟邪治病保一歲平安,也會在當天午時到道觀寺廟旁河段取長流水儲存起來備用,日後用來煎藥治病、醃菜釀酒等等。

“無忌,世上真有神仙嗎?”狗子口裏叼著一根狗尾草,含含糊糊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