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還是差點失去理智,在看到押上來的蓮時。那個風華正茂的青年,如跪在地上,襤褸的衣衫間隙中全是傷口。曾經如玉的臉龐瘦削得不成人樣,披散的長發也粘滿了枯枝敗葉,甚至那雙本該充滿狂妄的眼瞳中也蒙上一層陰霾。
濃濃的殺氣從他以身後一眾穿著天劍宗服飾的修士身上迸發出來,大的壓迫力讓剛剛還在狂吠著的人瞬間噤若寒蟬,瑟瑟發抖。
“師兄!”“小!”
侍衛著的師長師弟們早已劍拔弩張,似乎隻待一聲令下就會裹攜著仇之焰血洗此地。
而隻是垂著眼簾微微搖頭,背過身去,斬釘截鐵,又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道:“斬!立!決!”
“師兄,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宗門和我們嗎?”他聽到身後傳來蓮帶著質問與淒苦的呼喊,這呼喊就如同利劍一不斷地劃割著他堅毅的內心,留下滿麵瘡痕。他的腳又是不自禁地蹭了一,但依舊悄悄了。
他道這是他的心魔,這是夢......他也道,在這裏,他可以在這裏把這些醜陋的家夥全部斬殺......但他還是選擇了這個讓他一直痛苦,卻從未後悔過的選項。
禍與福,得與失。
悟了那麼多年,他多少,還是懂了一些。
然而一切並沒有隨著蓮的死而告終。當他背過身去,麵朝宗主堂時,新的噩夢又開始了。在大地的震顫之中,機關轉,座劍閣分為兩。順著斷口處傾瀉而下的瀑,一棟瑰麗到令人歎為觀止的建築漂浮至中,在驟然降臨的夜色下,散發著柔和而皎潔的芒,宛若天上嬋娟。它那扇綺麗的門猛地開,然後緊著是無數月輝如星劃過天際奔向四方。
微蹙雙眉,目隨著月輝而轉移,直到其中一束月輝落在不遠處的山澗。此時他過神來,發現,自己不何時已經來到了演武場。而在那麵山壁之後,沉沉夜色的掩蔽下,一個巨大吐露著危險氣息的黑若隱若現。那是一隻有著上身的骨骸,依稀可見掛在其上殘破老舊的條隨風搖擺。為顯眼的則是它手腕處的鐐銬,與懷中倚著臂骨的森然長鐮。
鐐銬在碰撞間帶來沉重的金屬聲,它抬起一隻手臂。淒冷的白順著各種奇詭的字母狀符文掠過,於此同時,無數鎖鏈從地底鑽破土壤與堅石散射而出。所有殿宇樓閣在這些蠻橫鎖鏈激烈的侵襲下,頃刻倒塌,化為廢墟。同時化為廢墟的還有他的一切,他所守護著的一切。
“師兄!”
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與心頭猛地炸響,他驚恐地看向聲音的來源:“靜兒......”
“師兄你沒事是太好了。”靜擦著額角的汗珠,臉上慌亂中帶著些許鬆的笑意。
“不對,靜兒你快走!”他焦急地喊到,但為時已晚,在他煞時緊縮的瞳孔倒映中,一鎖鏈刺入靜的身體,鮮血順著鎖鏈湧下,滴落,失去了顏色。
呼吸在顫抖,哪怕是咬緊牙關也無法緩輕的痛楚。那無數鎖鏈錯鏈於天地之間,一都串著一個他熟悉的臉龐。
“那師兄,你努力修行的理由是麼呢?升仙嗎?”
“那倒不是,對我而言,有比升仙重要的東。”
“假的吧,還有比升仙重要的東?”
“當然,那就是宗門和你們。”。
結果到頭來,他還是沒能守護住最重要的東,甚至間害死了他們。若是人生如一場悠長的戲曲,他大概就是那個醜角吧。鎖鏈從四麵八方蔓延而來,捆住他的手臂與身軀,逼迫他雙膝跪下,而他竟沒有絲毫的抗拒。因為他現在已然分不現實與幻境了,若是死能夠讓他贖那些罪孽的話,說不定也挺好的。而,他的也累了。
修士們背負一生的劍無力地滑下,落滿了座演武場,它們嵌入泥土與山石,在充斥著腐敗的氣中生鏽,——這一刻,它們失去了身為劍的尊嚴,而他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