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不錄早上散步的時候,信步來到了老太太的園林。
除了燒香禮佛,邪老太太最喜布置園林,把昔年由宮廷帶出來的千年桂實,在院內覓地種植而外。日常無事,就親自打理修剪。那片茂盛的植被,一日一日地、很有生機地生長著,不停地擴大著的綠色,給這古老的院子帶來了清新的氣息。
邪不錄很遠就嗅到了桂花與泥土的青香,令本已煩亂的心緒開朗幾分,他自嘲一笑,邁步走了過去。
伶俐的小丫鬟早就看見了邪不錄,剛要打招呼。邪不錄抬起一隻手揮了揮,示意她不要說話。
幾株白玉蘭種在小魚池邊,半開半含苞。半邊樹被屋簷影子罩著,陽光未到處,花朵上露水猶濕。老太太正彎腰摘除花朵上的枯葉,佝僂著消瘦的身板看起來有些吃力。
望著老太太的背影,邪不錄恍惚間想到,三十幾年了,歲月無情催人老,年輕的快樂裏隱含著衰老的痛苦。老太太這半輩子,太多的年華都獻給了邪家。如今真的老了。
“你今天怎麼沒去無城談生意?有空過來。”老太太沒有回頭,卻緩緩說道。
“回老祖母的話,不錄本來打算後天啟程去無城,剛剛走到後花園。看見滿眼芬芳,才想起老祖母這裏也有一片花海,就走了過來。”邪不錄施禮道:“老祖母年歲大了,以後這些活大可不必親自來作,我有個認識的花匠在晉州很有名,可以請過來。”
老太太挺直了腰板,盡管臉色蒼白卻呈現淡淡的微笑,她轉身笑著說道:“不必了,歲數大了不能老是吃了睡,睡了吃是不?你難得來一趟,我們進屋說話。”
邪不錄心裏很慚愧,暗暗責備自己,我有多久沒來了,可能自己都不記得了。
丫鬟奉上新茶,就知趣的退了下去。
“小七回來後無所事事,可能會引起家族長老的不滿。”邪不錄一手托茶盞,望著老太太緩緩的說道。
老太太眯眼撫著佛珠,輕輕抿著嘴角。臉上慈悲盡顯。
“小七的心不在邪家,也不在晉城。”老太太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眸子依然如古譚般波瀾不驚:“很遠的地方,戰火紛飛。有隻翱翔的雄鷹展翅高飛。或許以後,那隻鷹就是邪小子。”
…老太太的話語裏含有令人不知深淺的莫測意味。
邪不錄心裏一驚,不安地感到如果不加快家族族長選拔的進程,以後小七在邪家的地位岌岌可危。
…
邪小七出了家門,叫上饅頭直奔當鋪。
老掌櫃翹著腳,翻了翻眼皮,隔著高高的櫃台望著饅頭麵餅似的一張臉。那雙黑豆似的眼仁死魚一樣也在盯著他,毫無表情。饅頭張開了那滿是黃牙的嘴,一陣厭惡湧上老掌櫃的的心頭。不知怎麼的,一切都這麼討厭、乏味,令人渾身不舒服、不自在。
“邪少讓你過來的吧,沒有老爺的話,賬上的銀子一分都不能支。”老掌櫃冷冷的說著,把麵前厚厚的賬薄往台上一摔,細細的嘴角抿成一條線,不加掩飾的流露出厭惡的情緒。
饅頭也不是臉皮薄的人,受了冷落依然不顯尷尬,咧開嘴笑著說道:“老叔你就行行好吧,實在不行就先支下個月的生活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