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光!”
蘇遊在噩夢中掙紮,狂亂地喊著神當年無所事事時說出的三個字,卻並未從夢境中醒來,但似乎新生卻理所當然地開始了,一如耶和華的創世神話。
潛意識裏蘇遊隻是想擺脫夢境中的苦難,他更願意如同西方大神一樣翹起二郎腿隻管念動咒語,而不是身體力行地親自操起板斧將混沌一分為二。或許蘇遊真是一個具有想象力的天才,當夢到盤古開天劈混沌的時候,他忽然感受到了饑餓.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被饑餓折磨得從夢中醒了過來。
身周的陽光很好,蘇遊正要解掉身上的束縛從大樹上回到地麵時,卻有一隻美麗的小鹿突然進入了他的視野,——小鹿的身後,是一匹窮追不舍的餓狼。
落日的餘暉中,一場生死競速在不遠處的山梁上演。
如果時間可以在這個畫麵定格,蘇遊倒可以將之命名為“逐鹿”,畫外音或許會顯得有些沉重,——逐鹿總與天下相連,鹿死誰手在鹿而言卻並無區別。
“蘇雲帆……蘇雲帆……”
蘇遊想起了已經離開自己兩個多月的兒子時,又不自禁地呼喊起來;但他的呼喊哪怕聲嘶力竭,卻得不到一絲回應。
此時,山無言,天地亦是沉默。
蘇遊呼喊著兒子的名字,最後終於還是無力地跪倒在這沒有人煙的山頂上。
疲累之後記憶慢慢變得清晰,蘇遊隨之想起了近兩個月來所發生的點點滴滴,——最後一次和兒子分開是一個他們計劃了很長時間才去遊覽的山洞,他們進洞半小時後發現地下河突然湧動回流,當時他並不敢確定這是地震還是附近哪個秘密基地在實驗核爆炸。
當蘇遊被水流卷入河中時,兒子的呼喊聲一時回蕩在洞中,但他無從知道這之後所發生的一切。——或許,在他落水後兒子站在岸邊無所適從;又或許,雲帆也義無反顧地跳了下來?
蘇遊搖頭甩開了思緒,再次極目遠眺,卻發現北麵山勢綿延之後的景物似陌生而又熟悉。
兩個多月的野外求生,蘇遊在山中遭遇過無數凶險的猛獸,經曆過許多死裏逃生;可是快要走出大山時,他卻最害怕碰見人,害怕碰見那些如同他想象中的人類。
山林中眾多的大型野生動物以及入目可見的參天古木,使得蘇遊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夢中,慢慢地他也對周圍的環境有了自己的猜測,並且這個猜測越來越接近現實,那就是——他穿越了!
“一定要找到兒子,一定。”蘇遊給自己打了打氣,緊了緊手上自製的弓箭,謹慎地提防著可能出現的野獸,以及可能出現的人。
最近這幾天蘇遊已經多少發現了一些人類的足跡,可他獨身於野外這麼長時間,讓他多了一些憂患意識,——他會把所有可能遇見的人,都當成假想敵。
人間四月芳菲盡,初夏的山間,低矮的野棗樹上已經開滿了“故事裏的小黃花”。
蘇遊在有驚無險中經曆了寒暑四時,他不止一次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尋找那明媚的憂傷,可他的眼淚早已流盡,即便山穀中的翠竹都已開花。
“那麼,怎麼開始呢?”
帶著這個問題,蘇遊向著北方又走了三天,這才終於有了點腳踏實地的感覺。
此時正是落花時節,更又像是葬花的天氣,蘇遊悲喜交加地感覺到了那久已遠離的人氣。不遠處的道途上多是泥濘,而不是他熟悉的柏油或水泥,這又使得他多了些穿越者的覺悟。
盡管之前與朋友對穿越有過討論,但他是從不願意附和的,一來是因為相信能量守恒定律,你想你要是穿越到古代了,那古代是不是必須死一個人?
如果不,那穿越者會不會變成那隻蝴蝶的翅膀,帶動一片汪洋?而根據邏輯學推論,後世的人可以從史書上讀到這個穿越者。
由此可以推斷,穿越者唯一的出路就是沒有出路,即“默默無聞”地孤獨老去……
盡管蘇遊對這個早已確定的答案忐忑不安,但他還是希望兒子也同樣來到了這個世界,希望他們父子兩個終有相聚的一天。
或許,這也是支撐他在渺無人煙的林海中穿行了兩個多月的動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