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荀攸之誌(1 / 3)

寫得一時收不住手,六千多字,頂兩節內容了,所以更得晚了。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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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氣頗暖,陽光明媚。竹林在二十裏外,荀貞、文聘諸人騎馬,荀攸乘車,一行人在那兩個佐史吏的帶領下,經官道、轉鄉路,過了四五個裏聚,來到林外。

他們又是騎馬、又是乘車,兼有鄉吏前導,聲勢不,這種情景在鄉下是很少見到的。早有認得荀貞的鄉民腿快,跑去竹林附近的兩個裏中,告之了當地的裏長、裏父老。所以,當他們到時,竹林外已有十幾個人躬腰相迎。荀貞升任鄉有秩後,還沒有怎麼下到諸裏,不認得這些人,前邊帶路的吏來到他的馬下,低聲介紹,:這是某裏裏長、那是某裏裏父老。

荀貞忙從馬上跳下,急走幾步,在這些人麵前站定,作揖道:“在下因聞此地竹林清幽,故一時興起,與親友前來遊玩。不意驚動諸位父老、鄉賢,勞累迎接,罪莫大焉!”

那十幾人亂糟糟還禮不迭,都道:“鄉父母來吾處遊玩,是吾等榮幸,未能遠迎,尚請恕罪。”

荀攸從車上下來,走到荀貞身邊站下,抬眼觀瞧,見這竹林占地十數畝,雖是深冬,葉多落了,但竹竿勁直,色多青綠,枝幹相接,疏密有致,冬陽下,望之如一片青色的湖泊,時有風過,波浪起伏。一條清澈的溪從遠處蜿蜒而來,在林外曲折流過。

林、溪相映,實佳妙野景。

他道:“‘瞻彼淇奧,綠竹青青’。貞之,這片野景還真是不錯。”

荀貞給那些鄉人們介紹:“這是我的族侄,荀公達。”

荀攸的名頭可比荀貞大多了。荀氏乃潁陰望族,是本地的驕傲,老一輩如荀氏八龍,少一輩如荀彧、荀攸,鄉人們但凡在鄉庠、裏序中讀過些書、認識點字的大多都聽先生們提起過他們的名字,聞言之下,驚喜不已,又都是亂糟糟一片行禮。

荀攸秉承荀氏的家教,不以家世傲人,亦斂袖還禮。

荀貞注意到了鄉民們驚訝、仰慕的表情,心道:“我乃本鄉有秩,適才他們對我行禮時,畏多過敬。公達今為白身,卻因名聲在外,他們行禮時,卻就全然是一片敬意。”

他想到此處,心中一動,看了荀攸一眼,又想道:“為政地方,勸學也是一樁政績。昔日我在繁陽亭時,秦幹便曾督促我,要我多勸鄉人子弟入學。這一開春,便又到了子弟、幼童入學之時,到時倒是可以把公達請來,在鄉庠中坐鎮。雖然黔首多貧,不可能因公達之名便全部將子弟送來就學,但少也能引領一下風尚,最重要的:傳出去也是個美名,不致讓外人我隻重殺戮。”——“隻重殺戮”四字,他指的卻是“準備族誅第三氏”一事。

來的這十幾個鄉民,有裏長、裏父老,也有他們家的子侄,既聽荀貞是來竹林遊玩的,當然就不需要那兩個隨行來的佐史再去鋪排安置,自有伶俐的飛快地跑回家中,取來了榻、案、果蔬、酒水,在竹林中選了個開闊的地方,一一安置擺放。有一個家中較為富有的還指揮奴婢扛來了一個屏風、一個帳幕,紮下帳幕,放下屏風,以遮蔽冷風。

人多力量大,很快這一切就都安置好了。

荀貞的本意是帶著荀攸、文聘來遊玩,他們都是自家人,也能玩兒得盡興,突然多了這麼好些個鄉人,不免覺得拘束。他初來上任,正重名聲之時,卻也不能直言將他們趕走。如此一來,話就有些寡淡無味,有一搭、沒一搭的。

鄉人們中有機靈的看出了他的心意,道:“今是荀君攜親友遊玩,吾等外人、粗人就不多打擾了,以免敗壞君之遊興。”拉了別的人,告辭離去。

瞧著他們離開,好一會兒沒怎麼話的文聘笑了起來,道:“這些鄉人倒是還挺識趣。”

荀攸適才一直都是正襟危坐,這會兒也放鬆了下來,按了按榻上的席子,笑道:“貞之,你才來鄉裏幾?名望居然都這麼高了?聽你來遊玩,兩個裏的裏長、裏父老都親自過來迎接。……,這坐塌上並且給咱們鋪了整整三重席,暖和、暖和。……。”點了點荀貞,又調笑道,“你這鄉有秩,如今也是一方土霸王了啊。”

荀貞笑道:“百石少吏,敢與項王相比?‘霸王’二字,太也沉重。公達,這三重席多半是看你的麵子。沒見剛才聽到你的名字後,鄉人們都是何等仰慕神色?你荀公達足不出縣,名傳州郡,便連鄉野之人都對你崇仰有加,拜服不已,我是望塵莫及。”

“望塵莫及?……,你這是比我為趙文楚麼?貞之,你放心,若有朝一日,府君果擢用於我,我必會將你大力舉薦。”荀攸與荀貞太熟了,兩人雖在輩分上是叔侄,實如兄弟,彼此調笑,無有忌諱。

“趙文楚?”

——荀攸的這個趙文楚,名谘,東郡燕人,乃是樂進的同郡老鄉,年少時被舉為孝廉,當今子登基後不久,又被舉為高第,累遷敦煌太守,以病免還,後又被拜為東海相,上任的時候經過滎陽。滎陽的縣令曹暠是敦煌人,曾被趙谘在敦煌太守任上時舉為孝廉,趙谘是他的“舉主”,因在路旁迎接。趙谘施恩不望報,不想驚動他,車子很快地就過去了,曹暠追趕不上,“望塵不及”,對主簿:“趙君名重,今過界不見,必為下笑。”即棄印綬,連官兒都不做了,一路追到東海。

這件事情才發生不久,但已被士子們傳頌。一則讚頌趙谘,一則讚頌曹暠。——由此也可見當時士人重名以及門生、故吏視師長、舉主為“君”的一個風氣。東郡燕縣緊挨著陳留郡,雖位處兗州,但離潁陰不太遠,二三百裏地。荀氏諸人都聽過此事。

風從林外來,遠望溪水粼粼,近處竹林簌簌,清寒入帳,懷中覺冷。

荀貞令正在溫酒的鄉吏把屏風往風來處搬了一搬,緊了緊衣襟,心道:“我‘望塵莫及’四字時,可真沒想到趙谘和曹暠。”見荀攸一副調笑模樣,又想道,“公達能從一個望塵莫及想到趙谘,又從而想到‘若府君果擢用於我,必將你舉薦’,看來,他這次見府君很有收獲。”

隻是有一點想不通:“去年,因上祿令和海的上書,黨錮自‘從祖’以下皆得解釋。從祖,即從祖祖父,祖父的親兄弟。荀氏族中今受黨錮的是荀曇、荀翌二人,他兩人雖已皆沒,但並沒有獲釋,也就是,‘八龍’一脈的文若諸人從去年起可以開始為官,但公達乃荀曇之孫,卻又怎得解錮?出仕為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