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荀貞嘖嘖稱奇,心道,“倒也當得起‘奇士’二字了。”追問道,“接著呢?”
史巨先道:“接著就是今了。王屠既能出攤賣肉,明病肯定是好了。病既然好了,許仲當然言出必行。”遊俠講究的是“重然諾”,出去的話一定要做到。
聽完“許仲殺人”的來龍去脈,荀貞已不能單純地將他視為殺人案犯了。許仲此舉,分明有古遊俠之風。
他瞧了史巨先幾眼,問道,“你認得許仲麼?”
“認得。”
“我看你好像很佩服他?”
“如此大丈夫,誰不佩服?”
“那你又為何來亭中報案?難道就不怕許仲被我拿了?”荀貞晃了晃手中的木板,道,“按照律法,他這是故意殺人。‘賊殺人,及與謀者,皆棄市’。你這樣佩服他,難道就忍心看他被捉、被殺?被曝屍街頭?我瞧你方才還有心思調戲婦人,好似一點都不擔心?”
史巨先咧著嘴,滿不在乎地笑道:“亭長,俺也不瞞你。許仲本就朋友多,如今又做下這等孝事,名聲必定越發遠揚,郡縣中的豪桀都會歡迎他上門,當貴客一樣招待,並主動幫他藏匿行蹤。隻要你沒當場抓住他,以後永遠都不可能抓住他。”
當今之世,豪桀大戶交接遊俠、隱匿不法是尋常可見的事情。荀貞的族人便曾藏匿過“不法”,雖然並非許仲這類輕俠,而是受到朝廷通緝的名士,但性質上總是一樣的,都是通緝要犯。
荀貞知道他不是在胡,默然不語。
……
不多久,三人來到大市。
“市”上人很多,大部分擁擠在王屠的肉攤前,眾星捧月似的簇擁幾個一看就是“輕俠”的少年,聽他們興奮無比地大聲些甚麼,之前和史巨先一同來買肉的那人也在其中。
史巨先分開喧嚷的人群,高聲叫道:“亭長來了,都讓開點,讓開點!”
荀貞下了馬,由史巨先和程偃一左一右護著,擠進人群,到了裏邊。
人群中有塊空地,一具屍體躺在其中。
也許是受到許仲殺人原因的所影響,現場到了眼前,荀貞反而平靜下來,蹲下身,用木板撥開屍體的短衣,身上沒有傷痕,隻脖頸上有處刀傷,大動脈被刺破,血流滿身、一地。
在程偃和史巨先的彈壓下,周圍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喧鬧變成了竊竊私語。
“這就是新來的亭長麼?年紀不大啊。”
“可惜運氣不好,上任頭就碰上了許仲殺人。你們看吧,他肯定抓不著許仲,用不了幾,不定就會被免職了。”
荀貞站起身,環顧周圍,朗聲道:“在下荀貞,新任的繁陽亭長。爾等都是本亭人麼?”
有人應是,有人不是。
“有認識許仲的麼?”
所有人都應是。
“案發時,有誰目睹了經過?”
又好幾個人應是。
“目睹經過的請到這邊來。我有幾個問題要問。”
這次沒人應聲了。眾人隻管聲話,沒有一個挪腳的。
史巨先自告奮勇,上去拉人。
趁這空兒,荀貞問程偃:“怎麼沒有王屠的家人?”圍觀諸人明顯都是看熱鬧的,如果有王屠的親戚、家人在,不可能是這樣子。
“去年疫病,王屠的家人大多病死,隻剩下了一個妻子、一個幼女。”
去年疫病橫行,死了很多人。為此,朝廷還專門派了常侍、中謁者巡行、送醫藥。
荀貞沉吟片刻,道,“……,這樣吧,你先將屍體收了,然後去通知他家中一聲。”
案情很明朗,許仲因仇殺人,現場沒什麼勘查的必要。人已經死了,屍體也不能總留在地上。既然王屠家裏隻有一對妻女,沒有男子,那收拾屍體的活兒就由亭中代辦就是。
程偃應諾。
史巨先拽了兩個剛才應聲的人過來,等荀貞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