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馬警官忙不迭地按下她,說:“不要著急。聽我詳細說給你聽。剛才兩個村民,有你家電話,已經去通知你其他家人了。”
蒲英子的眼淚嘩嘩地掉,她說:“你說,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馬警官說:“我淩晨接到收費站的人報警,那時天還沒亮,我趕緊跑到那裏。報警的是一位女收費員。她說清掃積雪,發現雪下有人。
“因為夜裏雪下得大,隔遠一點,幾乎看不清楚雪堆有多高,開得快的司機可能都沒在意。
“當時她能看到上麵很多的車轍,說明已有很多的車輛直接從人身體上輾過了。到我看到時,雪已經把那些車轍再次覆蓋了。
“這時候的人已經僵硬,我當時推測多半是深夜出的事。但是到底怎麼出的事,一是要看監控錄像,二是要看法醫檢查。甚至不排除另一個可能,即死者也可能是路滑摔跤後,爬不起來,從而凍死。”
蒲英子喃喃道:“我公爹不應該走到馬邊中間去呀。他是去醫院,不需要過馬路的。”
馬警官說:“你說得有道理。如果你公公是到醫院,那他是不需要過馬路。但是有沒有可能,他走錯了路?以為要過馬路呢?”
蒲英子回答不出來。
大金一旁說:“不會。上次到醫院看病,是我陪三伯一起來的。三伯特意跟我說,順路走,千萬別過馬路。他還說,開車的司機性子野,被撞一下,死了倒算,沒死就害了一家人。所以三伯絕對不會過馬路。”
蒲英子說:“是呀,我公爹出門少,會怕車,一向都躲車躲得遠遠的。他不會去過馬路。”
馬警官覺得他們講得有理。但事實是,他去現場看到的老頭兒卻躺在馬路中間。他說:“這樣,兩位鄉親在這裏陪著李女士,也等其他家人,我馬上去調看一下錄像。現在設備先進,沒有查不出來的死因。”
蒲英子說:“謝謝警官。我們必須得要一個真相,就是我公爹到底是怎麼死的。”說到這個死字,蒲英子終於哭出了聲。
這個死原先離她很遠,眼下卻擺在了她的麵前。公公才六十幾歲,按理尚在壯年。開了春,他就要去給家裏翻地施肥插秧。立夏前,還要修整屋頂上的瓦,
秋收時,打穀紮捆曬場全是他的事,而冬天一到,殺豬過年沒有公公操持,誰都做不了。可是現在,他卻躺進那個黑暗冰涼的盒子,永遠都出不來。
在村裏,蒲英子雖然是個婦道人家,但是精明強幹,加上她的丈夫老實巴交,家裏的什麼事都是她出頭露麵解決。
這幾天,她覺得心裏愧對公爹和死亡,而警察那邊又總是不能破案,心裏著急,就來到收費站附近的公路那兒轉悠。
這一轉悠,還真發現了問題:她公爹的棉帽子,被扔在了公路一側的花壇上。
拿到這一頂帽子,蒲英子就來到馬警官的辦公室質問:”你看,我公公的帽子在花壇上。如果他在馬路中間走,帽子怎麼會掉到花壇裏?
“你看說說看,這是為什麼?”馬警官讓蒲英子質問的發懵了,他給蒲英子倒了一杯水,讓她坐下來冷靜一下。同時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他更需要冷靜。
馬警官想,這麼冷的天,出門的人都會戴帽子的。而他這個警察卻沒有發現這一個重要線索。
蒲英子的質問當然不會輕易停止。她問:“為什麼死在馬路中間的人,帽子會飛進花壇?難道說,我公爹會把帽子扔到花壇再過馬路?”
馬警官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有羞愧感,不是他查不出來,而是他太漫不經心了。覺得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車禍。甚至可能是老人家自己跌倒遭遇了碾壓,連車禍都不能算。
可是他沒有替他們的親人想一想,這樣的事情在交警大隊也許是司空見慣的。但是在當事人的家裏,卻是天大的事。如果處理不好,他們一輩子都不能安生。
當然,也不能說馬警官沒盡到責任。他當天就看了監控錄像。隻是,這條路安裝監控器比較好早,裝的時候,樹還很小。
現在的樹木參天了,監控器悉數被埋在樹葉茂盛的樹枝上,加上下雪,連縫隙都給擋住了。好多天的錄像都是黑呼呼一長條。
這個情況他早就發現了,請示報告這條路的監控器需要重新安裝,他們的報告打了好幾份,局裏卻拿不出錢來,事情就拖延下來,這樣的話,怎麼跟蒲英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