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行俠仗義(2 / 2)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樓裏響起一陣歌聲,細聽是京劇《霸王別姬》,一個略顯蒼老的女音,但是咬字清晰,柳風聽出了大概——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稱步走向前荒郊站定……

天已經亮了,柳風翻身起床,收斂著步子出了房間,廊道上老牆上掛著幾幅大照片,細細地看看,竟然會是前些年市雜技團的演出劇照。

劇照的內容是車技,那個帥氣的男明星騎在車上,後麵的十幾個美少女站在後麵的車上伸張手臂做出了孔雀開屏優雅的動作。

掛上這麼多劇照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房子的主人曾經是當年雜技團的風流人物?那樣的話,車向前就是出生於藝術之家了。

正尋思間,唱京劇的聲音戛然而止,房間裏傳出一個婦人的聲音,帶了幾分嗔怒,用本地白話說:

車向前,今天得給我聽那些新蟋蟀的叫聲,我要聽新的,別想用那些舊的錄音糊弄我!

柳風楞了,進退兩難。還是壯了膽子走了進去,一個婦人坐在輪椅上,看到她就怔住了,問: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我家?

柳風遲疑著說:我是車向前的朋友,婦人卻一臉怒氣,說:車向前呢?叫他上來,怎麼可以讓陌生人進來呢?柳風說:他,他出去了!

她狼狽地走下樓,一個約莫五十歲的男人正拉一樓的卷閘門,放進一道鋥亮的陽光來。看到柳風,禁不住驚訝道:你怎麼進來的?拿了我家什麼東西?快放下!

說著,操起掃帚便要打,柳風連忙躲避開,正好車向前從外麵趕來,嗬斥道:爸爸,她是我朋友,昨天晚上我安排她住進來的。

那男人聽兒子這樣說,嗬嗬一笑,丟下掃帚,係上白圍巾嘀嘀咕咕忙碌趕來,柳風這才看清,當前的玻璃櫃櫥裏擺放的都是水果,原來這是個水果店。

車向前身上的酒味襲來,說:隔壁的昨天晚上過生日,是個的士司機,現在我跟他稱兄道弟,以後不敢找你的麻煩了!

柳風感激地笑了笑,走出門去時,扭頭看到這棟老式的三層樓已經是敗的不成樣子了。一樓的門口台階上方,還寫了“文化局職工住宅”的老標記。

沿著巷子的青石板路走去,三月的巷風吹起長發,京劇的聲音順著春風咿咿呀呀飄過來,字字句句帶著滿腹悱惻哀愁。

一個垃圾堆在拐角處戳進眼球,幾個綠頭蒼蠅嗡嗡飛舞,地麵漫溢油花花的髒水,手掩鼻子的柳風腳步一下下的變得踉踉蹌蹌。

兩邊青磚牆上一串串金黃色的炮仗花正開的熱鬧,把眼前這烏七八糟的亂象吵得一發不可收拾。

穿過一巷子異味的柳風打開出租屋門時,恰好隔壁那個絡腮胡子走了出來,看到她,就深深的鞠躬,說了聲“大姐,昨天晚上的事,對不起了!”

幾句道歉的話後,又說:你男朋友是個漢子,昨天晚上他下樓買來一箱子啤酒,喝吐了還跟我們幹,以後在這地盤上看誰敢招惹你!

柳風從美術學院畢業後,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就一直這麼雲淡風輕的過著自己的日子。

哪怕是委身扼殺藝術想像的出租屋子裏,她仍然調動起所有的感官,驅散垃圾的臭味、舞動的蒼蠅,刺耳的噪音和陰濕的空氣,在生活的低處打開一個另一個空間,化腐朽為神奇的創作出一朵朵藝術的嫵媚花兒來。

她知道自己的名氣靠畫畫遠遠達不到養活自己的水平,但是,寧可這樣生活,她也不願意去那些大公司看那些大老板色迷迷的眼光。

當然,爸爸媽媽一直資助她的藝術事業。即使是畫賣的不好,她也掏的起租精裝公寓的錢,

但是她喜歡這個位置,一打開窗戶就能看到迎春園。這個本市著名蘇州園林氣質的公園很好的抵消了出租屋的流俗,為她養了一身的靜氣。

在本市星羅棋布的公園裏,迎春園是一幅獨特的水墨畫。而水墨創作,才是她終其一生的追求境界。

那些裝飾畫掙錢,卻帶了濃重的商業味兒,她早就膩了,但為生計,至少得畫的別出心裁,往往每天都是畫的很累。

在她的七樓看迎春園,成為她最好的休閑方式。有時,她還背上畫板去寫生,為水墨創作尋找素材。那兒的一亭一閣,一花一鳥,一湖一石,都是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