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燦、沉甸甸的稻穗壓彎了稻杆,像枯瘦幹癟的老頭兒耷拉著大大的腦袋,整齊的排列著隊伍。
稻子熟了,又是一年豐收的季節。
村莊靠山貼水坐落著,密密匝匝的土木屋子散落著,房屋大的大小的小,大多是兩層半樓高,房屋與房屋之間的距離和排列毫無規律可言。
青山綠水,鳥語花香,蟲鳴鳥啼,水流湍急,清澈見底,魚躍龍門,溪裏的鵝卵石光滑無比,五顏六色。
伴著潺潺的流水聲,丫蛋右手提著藍白繩錯綜編織籃,沿著狹窄泥濘的田埂,穿著有些破舊滿是泥濘的草鞋,一路踉蹌小跑。
秋風徐徐,輕撫著她蘋果般的臉頰,顴骨凸起,風兒吹亂了她濃密黧色齊劉海,她紮著兩條齊胸麻花辮,用紅頭繩綁著。
不高不低的鼻梁上掛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倔強的小嘴,一笑就露出比白雲還潔白的牙齒。
兩排牙齒整齊的排列著,像閱兵的隊伍生怕自己特別突出。
紙片般的身材,是在這片貧瘠的土地裏生長出來的樣子。
身穿一身軍綠色軍裝,洗得有些泛白,腰紮一條舊得發亮的皮帶,有些年月,這應該是她爹用過的舊皮帶。
丫蛋的小名是她爹給取的,鄉村裏土名很多,有給孩子取名狗子、阿貓;有給取名大嘴、歪鼻;有給取名阿懵、大智;還有給取名醜丫、美麗……啥土名字怪叫法都有。
鄉下人認為名字越賤娃就會長得越好。
丫蛋她爹自覺得意,丫蛋出生的時候就擁著鴨蛋般飽滿的小臉兒,所以就給取了這麼個土名字。
傳說丫蛋生的那晚月亮特別圓,那夜的月光放著耀眼奪目的銀色光芒,亮如白晝,這種亮度的月光並不正常;馬仙河那晚的水勢也特別凶猛,這樣的景象並不正常;犬狂吠,牛哞哞叫不停,魚兒在馬仙河裏翻著白肚兒,這更不正常。
村裏人總說丫蛋是馬仙娘娘賜的神童,確實丫蛋她娘在懷丫蛋前不久去馬仙廟求過馬仙娘娘,之後便有了她。丫蛋娘本想求子來著,求個帶把的,結果這一出生又是個女娃。
連著生了好幾個女娃!丫蛋的爹老臉拉得比驢還長。
這一年,丫蛋剛滿15歲,麵色有些蠟黃,身子也還沒有完全長開,但已經可以初見美人胚子的模樣。
六七十年代,還是集體經濟的時代,各家各戶的壯丁全部參加勞動種田去了。
豐收時分回來的糧食根本不管飽,吃果子、野果、食野菜、還有的吃富含高蛋白質的蟑螂、木柴火裏蠕動的肥蟲子……丫蛋有8個秭妹,姐妹6人,還有大哥和小弟。
家裏的壯丁隻有爹和大哥,大哥是讀書人,不提鋤頭,一大家子就靠一個勞動力,根本不夠溫飽。
於是勤勞智慧的丫蛋她娘種了大量紅薯,又大又甜又圓的紅薯簡直是這一大家子的救命稻草。
待到紅薯熟了,娘就用木製推絲器把紅薯推成絲,倒在竹條編織的土黃色竹柄上曬幹,然後堆放在糧倉裏。
每次煮飯的時候,稻米就著紅薯幹一起下鍋煮,丫蛋每回看著爹一人吃著大米煮的白米飯,就兩眼放光,嘴裏不絕湧出大量的唾液,不自覺地咕嚕咕嚕地往喉嚨裏咽。
這個年代能吃上一碗白米飯簡直是一件奢侈的事兒。
丫蛋有一雙靈動會說話的大眼睛,娘的聰慧完美的繼承給了她。
學習成績特別好,可惜家裏條件不允許,隻讀到小學畢業。校園生活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夢。
家中大哥小名叫阿懵,看著呆頭呆腦,卻是學霸一枚,品學兼優,他是整個家族的希望。
為了供阿懵完成學業,其他秭妹全部放棄讀書,小小年紀拎著柴刀砍竹子和柴火賣錢供阿懵完成學業。
幾年後阿懵也不負眾望,最終考上了名牌大學,離開了這片貧瘠的土地。
林二狗,在林家排行老二,意氣風發,這年他年滿19歲。血液裏流淌著蓬勃向上的力量。
濃眉大眼,鼻梁高聳有種拔地而起的氣勢,身高近八尺,皮膚黝黑,好一個英俊瀟灑,貌比潘安的少年。
村子安靜的時候如一潭死水,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得到。
終於有一天,這片如死灰般的寂靜被打破了。
一陣踢踢踏踏的聲音步步逼近,聲音不大,卻蘊藏著一股無窮的力量,它與這片死亡般的寂靜抗爭著。
聲音清脆,悅耳並不尖利,就像音樂家彈奏出來的樂曲,久久回蕩在整個村莊上空。
一下一下敲醒著沉睡的人們。大家都在好奇這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近,隔壁家的阿慶嫂猜到這定是二狗子倒騰出來的。
阿慶嫂住林二狗家隔壁,從小看著這娃長大,最是了解。
說到阿慶嫂她算是二狗子的奶娘。據說二狗子的親娘生二狗子時難產,一命嗚呼。
命薄的二狗子一出生就沒了親娘。
阿慶嫂柳眉,豐唇,紅鼻子,正巧她家二娃出生7個月,她奶水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