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一聽李東陽主動提起“宰執”之事,忍不住眼神有些怪異的看了一眼李東陽,不過隨即他的眼神就恢複了正常,點頭道:“楊廷和已經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宣讀了聖旨,聖旨在這兒。”
江夏揚了揚自己手中的聖旨道。
李東陽點了點頭,微微吸了一口氣歎出,道:“江夏,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楊廷和會同意你登宰執之位?”
江夏眉頭悄無聲息地皺了一下,答道:“徒兒不知,還請師父明示。”
“捧殺!”李東陽嘴裏十分幹脆地吐出這兩個字來。
江夏劍眉一挑,沒有搭話。李東陽繼續說道:“你年紀尚輕,和皇上的關係親密。加之能力又強,性格強勢。
楊廷和與你爭鬥,多呈敗象。如果長此以往下去,你在朝中的根基必定越來越強,而他卻會越來越弱。此消彼長之下,他唯有出此下策。”
“捧殺你,好處有三。第一可以令你自己心生忌憚,行事反倒不敢如同以往那般隨性隨意,處處自我掣肘。第二可以為將來皇上親政之後和你關係產生隔閡,令皇上忌憚你功高震主。第三令你不敢太多大肆打擊報複他,因為這樣一來,你就會落下專權之名。”
江夏點了點頭,李東陽說的這三點,其實江夏很清。
終於江夏還是忍不住問題:“師父,既然有如此多的壞處,那為何你當初還......”
江夏話沒有說完,雖然語氣是詢問的語氣,但是話裏麵多多少少已經帶著一絲質詢的意味兒。
李東陽有些艱難地笑了笑,說道:“我的徒兒,你真傻了嗎?”
江夏略微一愣,這次倒是真的迷糊了。問道:“師父,徒兒不明您此話何意。”
李東陽笑了笑道:“你任宰執乃是為師提議,為師料算到楊廷和會順勢而為,借此捧殺於你。但為師仍舊提議此事,為何?”
“為何?”江夏忍不住追問,自從他接了這冊封聖旨以後,一路走下來他都隻想到壞處,基本還沒想到好處。
特別是未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和朱載江相處了。畢竟朱載江是皇帝,若說身為皇帝對一個手握政事、兵事兩大權力的臣子沒有一點兒忌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別說他隻是他的太傅,就算是他的親爹,他也肯定會忌憚。
緣何如此?誰人不知掌控一個國家政事和兵事的人,曆來隻有皇帝。如今江夏手掌二權,他與皇帝有何區別?
李東陽笑了笑道:“為師倒是沒有想到,你竟然還沒有想明白。為師問你,你受先帝托孤,出任太傅、顧命,是為榮華富貴,權柄滔天。還是為讓皇上順利親政,親政之際有一個富強的大明?”
“當然是後者。”江夏道。
李東陽點點頭,“此乃症結之所在。楊廷和以為你想要的是權柄滔天,所以才會想要捧殺你。而你想的卻是讓大明富強,所以捧殺於你完全無任何意義。”
“此刻你手掌政事、兵事。普天之下無人權勢超脫於你,你將再無任何掣肘,想要如何重整大明,就如何重整大明。
無論是吏治、民生、軍事,你每一樣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誌和想法行事。
為師相信,以你的能力和遠見,大明必將被你革治的富強無比。等將來皇上親政,他若是能夠容你,你就還政於他,盡力輔佐便是。
他若是不能容你,大不了就是辭官歸隱,從此逍遙自在。於你有何影響?你所想要的目的,無外乎兩者。一皇上順利親政,二大明富強。
兩個目的你都已達到,進可繼續輔政,退可逍遙天下,何樂而不為?”
李東陽一番話徹底把江夏給說愣住了,江夏此刻心中大有一種,這話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的感覺。
說實話,李東陽一番話真就戳中了江夏心中最真實的一個地方。
正如他曾經對雪如沁說過的那番話一般,他也希望能夠早點辭官歸隱,離開這紛紛擾擾,爾虞我詐的官場。
榮華富貴他並不缺少,如今之所以如此盡力盡力,殫精竭慮的處理著大明朝政,無外乎就是因為朱厚照的臨終托孤而已。
經由李東陽這麼一分析,江夏還當真覺得自己任宰執一位,其實是一件好事。
正如李東陽所說,趁著自己掌權的這段日子裏,大力改革一下大明。以後朱載江登位了,他能夠容自己,自己就再輔助他幾年。他不能容,大不了就是離開而已,自己也總算是不負朱厚照臨終托孤之情了。
江夏一臉慚愧和鄭重,起身對著李東陽深鞠一躬道:“師父教訓的是,徒兒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