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輪回之影(1 / 3)

有一個女郎,她曾做過許多的夢。這些夢的場景總是不停的變幻,但每一次,她都會遇見同一個男人。

她的名字叫葉浮沙。在後世經久不息的傳說中,她金發飄揚,手握輪回珠,眉間有一朵紅色彼花的印記。她是開創了整個“獵靈時代”的傳奇王者,也是整個位麵世界的公敵。在戰鬥時,她藍色的眼珠會化為令人戰栗的灰色,她所開創的“獵靈功法”幾乎無人能敵。

在她死去許多年後,她的傳奇一直流傳不息。後來又被人撰集成冊,彙編成了一本的名為《獵靈之誓》的英雄史詩。

據書中描述,每當危難來臨之際,她總會陷於夢境。當她從夢境中醒來,她便會變得更加強大。她所麵對的所有的困難都會迎刃而解,而她的敵人,則將墜入永無休止的噩夢。

這裏記載的正是葉浮沙被後世遺忘了的一個夢,它是《獵靈之誓》被人故意刪去的結尾,也是她生命中最後的時光。

…………………………

…………………………

前一刻,她還在兵戈錚鳴的戰場之上。

八道詭譎的靈力穿透戰場上暗沉的迷霧,一同準確轟擊在她的胸前。她的戰甲碎裂,戰騎悲鳴,她最忠誠的衛士還來不及回到她的身邊。

後一刻,她便掉入了這個空寂的夢境之中。

她的衣衫襤褸,滾燙的熱血已將她破碎的戰甲染成了紅色。胸前那個巨大的創口不停地燒灼她的皮肉,吞噬著她正在快速消逝的生命。她發現除了漫天的風雪,這個夢境空無一物。如果從空中鳥瞰,這裏沒有村莊樹木,沒有山峰丘壑,也沒有生靈人煙。四處都很平坦,平坦得令人空虛,遙遠得叫人心悸。

風雪之中,她步履細碎,踉蹌前行。

她覺得自己走了很久,但眼前仍然隻有滾燙的風雪,身後隻有自己那兩行不斷延伸著的腳印,走不了多遠,這足跡很快便被風雪重新覆蓋。

她很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又陷入了夢境,那個男人又會像往常那般突然出現在她麵前。但當她泛起早已幹枯的靈海,伸展開靈識向那人發出信號時,脖間那顆血紅色的珠子傳來一陣痛苦的悸動,她眼前一黑,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移動著的雪橇上,身上裹著厚厚的白熊獸皮。她聽見了雪橇劃過雪地“嗞嗞”的摩擦聲,那條熟悉的雪橇狗白色的噴鼻聲,還有那個曾無數次出現在她夢裏的消瘦身影。

“是你嗎?”她有些虛弱的問道。

“是我。”那道消瘦的身影輕揮手中的韁繩,沒有回頭,聲音中卻傳來了無盡的悵然:“天色將暗,我們必須在天黑前趕回去。”

“這是哪裏?你新造的夢境?這次給我的任務是……”望著那道背影,她終於安下了心來,又開始昏昏欲睡:“這次我恐怕呆不了多久,我要趕回去拯救我的軍隊!”

“不要著急。”他轉身將她身上的獸皮掖好,修長而蒼白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輕聲歎道:“既然是夢,總會有醒來的時刻。”

她的眼睛酸澀,幾乎聽不到他的聲音。但從他枯瘦憂鬱的目光中,她似乎看見了遠處那抹淡淡的炊煙。炊煙下掩隱於風雪中的綠色小院,還有那幾座他曾在許多個夢裏對她說起過的小木屋,便安然睡去。

再次醒來,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老舊的小木床上。窗外黑夜深沉,寂然無聲,但屋內她對麵的壁爐裏正散發著溫暖火光,令她感到一陣心安。

微光之中,那人正在爐前修補著她的戰甲。在一個可以轉動的十字支架上,她那具殘甲上一些經年累月積就的細小裂紋已經被修補,隻是胸前那道巨大的創口仍然支離破碎,觸目驚心。他不時從桌上挑起一些不知名的材料輕輕地塗抹在戰甲的創口上,修長有力的手指不時劃過碎裂的邊緣,激起道道電弧,映照出了他微皺的眉頭和蒼白的臉頰。

“一個創口居然有八道完全不同的靈力,”他仍舊沒有回頭,卻知道她已經醒來:“看來這次遇到的麻煩可真不小!”

“是八大封靈王者!”她有些不安地坐起了身,發現她的輪回珠已經消失不見,但胸前那個巨大創口此刻卻已經痊愈,就好像它從未存在過一樣:“我們與八大位麵聯軍戰於天啟之野,現在正是危機存亡的關鍵時刻。”

“所以,你才這麼急著要回去?”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語調平平地轉過身,一雙幽冷地眼睛望著她:“就這樣回去,你又能把他們怎麼樣?”

“可是你治好了我的傷!”她低下頭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身上早已沒有了上位者的天然威壓,而是像一個做錯事了的少女般細聲回道:“盡管,恢複還需要一點時間。”

“唉——你這次的傷,可不是我治好的!”他歎息一聲打斷她的話,轉身望向了屋外深沉的暗夜:“在這個幻境裏,想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個幻境治好了我的傷?”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然抬頭:“你是說?這不是你造的夢境!?”

“是的,這次不再是一個虛幻的夢,而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他將目光從窗外的暗夜收回到了她身上,臉上又露出了那股莫名的憂傷:“這裏就是我曾在許多個夢裏對你說起過的那個幻境,也是我一直生活著的地方。”

“真實的幻境……”她有些疑惑地問道:“那這次的任務是?”

“打開這幻境!”

“什麼?”她有些不可置信:“你確定!?”

“你覺得這個任務很簡單?”他微微皺眉,苦笑地望著她:“我知道你曾經獵取過無數的幻境,但相信我,這裏可沒那麼簡單。”

“隻要這裏不是你造的夢,我就不怕!”她的臉舒展開來,揚起的笑容中又露出了自信的神色:“在你造的夢裏自然一切你說了算,但如果是這是個幻境,那就我說了算!誰叫我是他們眼中的獵靈王呢!”

“也許吧!”他微笑地聳了聳肩:“不過前提是你不能借助‘輪回之珠’,你哪天打開,我就那天把珠子還給你。”

“成交!”

………………

在隨後的一段日子裏,這個幻境依然風雪漫天,不過院外寒風凜冽,院內卻溫暖如春。在他們生活的這個小小的院落裏,始終春意盎然,風雪不侵。

在靈力逐漸恢複的過程中,她終於熟悉了他們生活著的小院,也熟悉了這個古怪的幻境。就與他曾經描述過的那樣,這個小院隻有三間小木屋。居中那間稍大點的是他們的臥室、客廳兼廚房。左邊那座是一個堆滿了手稿的書房,右邊那間則是一座堆滿了雜物的工作間。

木屋雖然簡陋,但他還是為它們都取了名,歪歪斜斜地提上了匾額:中間那座名為“寒火樓”,右邊的為“隕月台”,左邊的書房則為“流沙閣”。

以這三座小木屋為中心向四周延伸開去,則是一個種滿了花草的花園。園子不大,外圍的欄柵由一些不知什麼材質的獸骨和枯枝纏繞而成,顯得粗獷簡陋,但裏麵卻有十一條交叉錯落的曲徑猶如迷宮一般地通向院外的風雪。

這花園裏除了花草,中間還夾雜著八塊種植著七彩靈藥的苗圃。這是她這些天治傷的源泉,也是他們每天食物的來源。

為了完成任務,她開始忙著四處探險。而他則繼續一個人呆在家裏,靜靜的為她修補戰甲。每天清晨,他就這樣看著她催著那條老狗套上雪橇出門,到了傍晚又拖著疲憊的身影回來。每天夜晚來臨,他們都會呆在餐廳裏一起晚餐。

她總是興奮地講起今天的冒險經曆,而他則靜靜地望著她沉默不語。也隻有她說到高興處,他的臉上才會露出難得的笑容和放鬆的神情。隻是隨時間的慢慢推移,他還是發現她的心情從興奮轉為了焦躁、從焦躁轉為無奈、然後又慢慢透出了一絲絕望。

隨著外出探險的次數增多,她開始發現這個幻境並沒有確定的晝夜分界,總是灰蒙蒙一片。所謂的白天黑夜,不過是守在院門口的那條老狗醒來和睡覺的時間。這個幻境一如她最初看到的那樣平坦,隻是卻並非如她想象的那般容易打開。

在離小院不遠的東邊,她發現了一片死靈遊蕩的沼澤,那些已經失掉了靈智的遊魂對她的到來視而不見。隻是拖著長長的綠色尾焰,毫無目的四處遊蕩,一雙雙空洞的眼睛全都虛無的望向灰色的天空。

在西邊,她發現了一個遠古時代留下的古戰場遺跡。戰場上的屍骨早已風化殆盡,不見蹤影。隻留下無數殘破的兵器,胡亂地堆成了一座座小山般的兵塚。總有無聲尖嘯的靈妖在其間如風一般的飛行穿梭,顯得寂寞而悲涼。

她在南方看到了傳說中的虛空巨獸的殘骸,雖然早已死去多年,但一道道凶獸的悲鳴仍然在空寂的曠野裏經久不息。她還曾在北方的盡頭發現了隕火巨人的屍骨,隻用手輕輕觸碰,那如山峰般的紅色巨岩,便如流沙一般消散在了漫天的風雪之中。

而在四周極遠之地的邊緣,則是一塊包裹著一切的海洋。海上濁浪滔天,炙熱逼人。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波濤之上,一直變幻著七彩的極光。這極光是如此凶險,即便是她的靈力恢複到最鼎盛的狀態,她自捋也不敢對之稍有涉及,踏入其中半步。

她還發現這個幻境裏永無休止的漫天風雪,正是這海水蒸騰出的極光遇冷而凝成的寒火,也是濃縮起來的天地靈氣。它們揚揚灑灑,充斥天地。她曾嚐試過用她的靈識觸碰這極光與風雪,卻沒想到差點被它灼傷了靈魂。

它們是如此炙熱,仿佛就像是一團隨時準備噴發的冷火,隻需要一點小小的火星,便會點燃這整個世界……

“既然沒有靈魂的波動,為什麼這個幻境不會坍塌!?”在又一個夜晚來臨的時候,她撥著眼前碗裏的湯羹,有些病怏怏向他問道:“這個幻境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不會坍塌也不全是壞事啊。”就像往常一樣,他並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細細地切著眼前一盤紫色的山藥,輕聲安慰著她道:“好歹,它治好了你的傷!”

“我記得還在我剛踏靈修之路時,你就曾經對說過,你說‘每一個幻境都是一顆曾經受傷的靈魂,是一個殘缺不全的位麵意誌。所謂位麵意誌決定位麵靈脈,靈脈催生靈氣,靈氣是萬物之源、萬法之本。靈修者得靈氣之助成就靈法,又反過來反哺位麵意誌。’這是我們這個世界顛撲不破的法則,可是像這樣沒有一絲靈魂波動,靈氣卻又如濃鬱的幻境,我還是頭一次遇見!”

“所以呢!?”

“所以我無法依據靈氣的走向找到靈脈,我如何確定這幻境的靈魂意誌定穴於何處?我無法定穴,又如何獵靈?打開這個幻境!?”看他冰冷的神情,她有些氣惱,語調不禁提高了幾分:“所以你確定,這裏真的不是你造出來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