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緊,狼煙起始於大衍帝國西疆,沿著帝國烽火訊台,由西往東橫跨幾個州郡,傳至帝都。
經朝堂幾個日夜爭論不休,征戰的馬蹄聲驟起,響徹整個大衍帝國。於是,大衍帝國和枷南古國近幾年相安無事的沉默格局終於打破。書中記載的這個小人物,就出身於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生於壟埂之中。
簡舒之的爹娘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於這樣的亂世,以致於都記不起他們的模樣。他隻記得出事的那一夜他的耳朵裏充滿了孩童哭泣聲和婦人哀嚎聲以及蠻夷的叫嚷聲、兵器的摩擦聲,還有眩人眼的火光以及各種驚慌失措的扭曲麵孔和呆漬無助的眼神,然後,其他的事情就什麼也記不住了。
一位負箕遊學的吳姓士子救了這位身世悲慘的孩童。返程途中,吳姓先生說他的命硬,老天爺都不敢收留,如果從死人堆裏發現的稍晚,現在也會是一具屍體了。
吳先生從未和他提過其他人的生死,他也害怕知道真相,亦或心存一絲僥幸,希望爹娘還在人世之中,同樣被人所救,隻是相隔山水。
吳先生出門遊學是孤身一人上路,返鄉途中卻捎帶了一位少年郎。越來越遠離家鄉,見的事情越來越多,簡舒之也漸從初時的悲痛和防備之中掙脫,習慣和接受這個現實。
禹州,位於大衍帝國的中部。從西疆至禹州要橫穿過幾個州郡,有千山萬水之隔。吳先生帶著簡舒之這個拖油瓶一路風吹雨淋,跌跌撞撞的回到禹州的青陽巷。
吳氏府邸位於青陽巷北,白牆青瓦,院落深深。吳先生名軒聲,在禹州城有不弱的聲望,是名門之後。
吳先生領著簡舒之在偏廳見過吳老爺子,經過吳老太爺首肯,便由孫管事帶著他入後院登記造冊,成為吳府書童。偏廳中便剩兩位先生一問一答,細敘這次遊學的見聞和收獲。
吳府的具體事宜更多是由吳二公子吳齋聲操持長舵,孫管事負責具體實施安排。但說府中話語權誰最重,那還是吳老爺子。其次,便是那貴為天子近臣的大公子。吳先生最為年幼,上頭除了兩位兄長,還有一位年長他兩歲的姐姐,姐姐已經出嫁,嫁給禹州當地豪閥。
相較兩位兄長和姐姐,吳先生在府中話語權最輕,畢竟年紀最小。因為年少,卻又是吳老爺子最寵溺的一個兒子。不然,老爺子也不會任由著他的脾氣獨自一人遊學萬裏。
吳先生赴春秋學院任職是遊學前和吳老爺子的約定,或者說是兩人的相互妥協,同時也是遊學歸來那一日兩人清談針砭時政的結果。見微知著,這一場枷南古國發起的戰爭不僅僅隻是試探,也是兩國實力悄然發生變化的征兆。
吳三公子將赴春秋學院任職應該是禹州近期最矚目的消息。相傳,大衍帝國這座最好的學院曾向吳三公子發過兩次相邀,都被吳三公子婉拒。可見學院求賢若渴,也可見吳三公子的才華和風流。
挑了一個吉日良辰,吳先生乘坐著馬車悄然出城。而簡舒之,做為先生的書童,也一並跟隨出行。
春秋學院是帝國最受讚譽的學院,曾出過征戰沙場的無雙猛將,也出過笑傲皇榜的少年狀元;出過丹青聖手,也出過棋盤巨匠……這座學院存在的曆史比大衍帝國矗立的時間還要悠久,是所有求學少年心中的聖地。
抵達春秋學院已是晚秋時分,一路行來,總是聽聞前線戰事吃緊,兩國陳兵西疆,互為攻伐,各有勝負。大衍帝國以十萬人馬戰亡的代價換來枷南古國裹足不前。
從戰事開始到現今,掐頭去尾一算,有一年時光。吳先生帶著簡舒之走出西疆,也有一年光景了。盛大的歡迎儀式落幕,吳先生正式任職於學院。
吳先生被學院安排在隱園入住,隱園的北邊是高聳入雲的藏書閣。隱園不小,園子裏有幾進相隔不遠的小院,都是學院任職講書的住所。吳先生的住所前,有一方池塘,裏麵栽種著蓮花,這個時節,荷葉都已枯萎,在水波中搖擺。
簡舒之可能是春秋學院之中最閑的人。吳先生總能把自己的日常處理的整潔有序,他告訴簡舒之是遊學時候養成的習慣。吳先生隻是在需要研墨的時候,才會想到需要簡舒之的幫忙。
平時,簡舒之真的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每天都在園子裏閑逛。他不常跑出園子,因為書院中都是與其年齡相仿的讀書郎,有次被一位小學究逮住連問幾個問題,他卻是漲紅了臉給不出答案,那真的是尷尬。
其實,他內心之中挺羨慕讀書人,畢竟身世淒慘的他是鬥大的字都不能認識幾個的人。
吳先生每天清晨便會去往學堂,傍晚踩著黃昏而回。園子裏的幾位先生經常來竄門。有時候是與先生品茶賞畫,有時候是飲酒作賦,有時候是焚香對棋……一來二往,簡舒之也和幾位先生混了個臉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