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府(1 / 3)

這是一架有了年歲的櫸木拔步床,床圍上的萬字紋雕花斷的斷,裂的裂。帷幔是新的,鴨蛋青色,顏色染得不均勻,一看就是布頭或殘次品。

門敞開著,有風吹進來,八仙桌上的燭火悠悠蕩蕩地搖擺著……

幼兒的哭聲斷斷續續傳來,盡管不那麼清晰,卻能聽出聲嘶力竭的意思。

那是原主的兒子吧?

雲禧接收完記憶,想通一切,趕緊坐了起來。

床架子隨著她的動作發出一聲“嘎吱”的聲音。

“誒呦!四奶奶可算醒過來了,可嚇死老奴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跪在床邊,痛哭流涕,仿佛死了老子娘一般。

這是原主婆婆派來的管事婆子,秦媽媽。

她就是慫恿原主假裝上吊,卻在背地裏換了吊索的凶手。

雲禧眼裏閃過一道寒芒。

“你……”一個年輕男子踱著步子過來,站在秦媽媽身後,審視地看著雲禧。

他身高六尺有餘,體型瘦削,皮膚白得有些病態,丹鳳眼,鼻子高挺俊秀,嘴唇薄且顏色淺淡。

好看是真好看,冷漠也是真冷漠,兩道目光如同兩根冰針,直直地往人的心窩子裏紮。

此人叫季昀鬆,是原主的贅婿,原主兒子的親生父親,但與原主的關係形同陌路。

然而原主並不委屈。

雲禧覺得,任誰被威脅著入贅,被威脅著上床,都不會開心地接受。

這位也算有擔當了,中了一甲探花,且有侯府做靠山,卻沒有拋棄原主,還讓侯府派人把母子倆接到了京城。

“她,殺……”雲禧指指自己,她喉嚨巨痛,能少說一個字就少說一個字,“報,官。”

她占了原主的身子,為原主報仇是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算弄不死主謀,也得先弄死這個秦媽媽。

秦媽媽哆嗦了一下,退後兩步,咣當咣當磕起頭來,嚎哭道:“四奶奶,老奴冤枉啊!那繩子老奴確實剪斷了一半,老奴也沒想到它會不斷啊,四奶奶發發慈悲吧……”

季昀鬆上前一步,把負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你覺得你燒掉了那條就沒人知道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掛在梁上的府綢帶子完好無損,剪斷了一半的帶子在這裏。如果沒有我,四奶奶必死無疑。”

他的手裏有兩件東西,一件是長長的條形綠色府綢,打活扣處的布料被剪斷了一半;另一件與前者類似,隻是被火燒掉了一多半。

秦媽媽麵如金紙,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道:“四爺,老奴冤枉啊,老奴什麼都沒幹……”

季昀鬆麵無表情,“我的確有冤枉你的可能,但官府肯定不會。放心,我已經讓人報官了。”

“……”秦媽媽的哭聲戛然而止,就像咕咕叫的老母雞被斬斷了脖子。

她指了指季昀鬆,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顫巍巍地站起來,轉身就往外跑,“老奴這就去找二太太,求她給老奴做主。”

季昀鬆也不攔她,看向雲禧,淡淡說道:“‘一哭二鬧三上吊’在鄉下可能管用,可這裏是侯府,要想活得長久,就要學會看人眼色,學會不相信任何人,你明白嗎?”

雲禧脖子劇痛,不敢搖頭不敢說話,隻能擺擺手,表示她不想看任何人臉色。

季昀鬆不再解釋,隻道:“這媽媽肯定活不成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安安靜靜的,孩子我去要。”

雲禧還是擺手,忍著嗡嗡的耳鳴聲從床上挪下來,穿上了鞋子。

她已經打算好了,這種吃人的地方,一刻鍾都不能呆,必須趁對方還沒反應過來,馬上離開。

不然雙拳難敵四手,再想走就難了。

她在現代是個中醫,精通醫術,原主則是被遊方郎中富養的親孫女,不但有女戶和銀子,還有習練多年的內力,安身立命的本事樣樣不差,留在這裏做什麼,開個醫館不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