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紫微(1 / 3)

司天台。

寧國天文官署,隸秘書監,掌天文曆數風雲氣象,兼教授生員。設提點、監、少監、判官、教授、司天管勾等。轄天文、算曆、三式、測驗、漏刻諸科。

驟雨狂風瞬間止住,陰雲盡消,銀盤皓月重顯。見此怪異天象,司天台提點、教授大人曹寅生褪去官服,換上一件道袍,手持兩張字條立在司天台觀星儀前。鬥轉星移,曆法變幻,曹寅生看著手中寧皇命人送來的他自己與楚國十一公主楚兮的生辰八字,陷入了深思。良久後,曹寅生仰頭看天,手掐印訣,觀星曉陰陽,經一番演算,卻是一無所獲,“到底發生了什麼?”

世人隻知長安城內無修士,卻不知此城能人有萬千!

曹寅生放下手中字條,雙手結印,催動秘法,隨後輕咬舌尖逼出一縷精血濺於觀星儀上。星儀轉動,曹寅生印訣變換,就地盤坐,印法似如眾星環日,後又再變,右手指天,大拇指與食指微曲成環,餘下三指攏靠,左手呈蘭花指點地,一手問天追因果,一手問地尋生死,數息過後,他倏地撤去印法,身子如一灘爛泥軟在地上,七竅流血不止,血瞳中一片驚駭,“迷……迷霧已散,紫微……紫微……星顯,殺……”

話落,已然斃命西去。

……

翌日,雞未鳴,天際不過一縷白。

禦書房。

焚香縈繞,可安人心神。此刻天色尚早,寧清風一掃昨夜的疲憊,又換了一身淺色雲繡五爪金龍袍,取下一本經久未翻的古籍,撣去其上灰塵,翻閱研讀,時而點頭稱是,讚同書中所說,時而又暗自搖首,認為書中某處略欠妥當。昭成皇帝文絕武巔,不僅通曉兵法戰策,有無敵戰力,又集儒、法、道等諸子百家所思於一身,才學驚豔千百世。創寧國後,天下歸一,舉世安寧,百姓不再受戰火紛亂流離顛沛之苦,硝煙不起,昭成皇帝也便過上了閑暇生活,朝飲木蘭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時常觀書養心,仿古人雲之“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似是從血液裏將先祖昭成皇帝這一習慣承續了下來,少年也喜老祖宗的以書養心之法,同仿先祖借前賢聖言“男兒欲遂平生誌,六經勤向窗前讀”。

“寧清風,你給我滾出來!”

而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毀了禦書房內這一絲祥和的寧靜。

殿外,那看似沒有實權的鍾鼓司掌印監理,實乃寧國皇宮九部看門人之一的老太監閻喜樾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竟有人當著他的麵直呼天子名諱,還放言滾出來,這乃大不敬的死罪,而所謂主辱仆死,他這掌印監理未能攔住女孩的放肆,也難逃失責之罪!

不過,這生得極俏的可人兒到底是誰?從未在皇宮內見過。

一時間,閻喜樾竟忘了依律將之當場拿下。

等他回過神來時,禦書房朱紅殿門已經緩緩打開,手捧古籍、渾身散發著書香之氣的寧清風踱步出來。

主子現身,閻喜樾與四周其餘婢女侍衛也就顧不得造次的楚兮,齊齊跪地,“叩見陛下。”

寧清風拂袖,雙手背負,淡聲道:“起來吧。”

起身後,閻喜樾躬著蒼老身子,心中惶恐不安,“老奴失責,容此賊女肆言侮辱陛下名諱,請陛下賜罪。”

少年麵有笑意,道:“無妨。”

閻喜樾心中的懸石這才落下,大抵猜曉了女孩的來曆。

可楚兮此刻正值氣頭,哪裏容得一個老太監說她是賊女,不顧形象地怒道:“無妨?我楚兮自出生以來十八年載歲月還從未受過如此多的氣,先是被你這混蛋故意丟在禦花園,找了一晚上也沒找到回去的路,人影都沒一個,致我徹夜未眠,今日好不容易尋來這裏,又被一個死閹人說成賊女,寧清風,你攤上大事了!”

場間突起勁風,當閻喜樾直起身子的時候,楚兮已經邁開飄忽不定的步子抵近寧清風,玉手光華乍現,皓腕一揚便拍向後者胸膛,有風起雲湧之勢,可摧萬物!

閻喜樾瞳孔驟縮,一步踏出,再現時已是擺脫空間的束縛出現在寧皇身前,並指前點,無光無彩,也無女孩那般無物不破的氣勢,可以說是樸實無奇的一指,但卻將空氣壓縮到極致,凝聚出一個尖銳如芒的氣旋。

楚兮眼中閃過驚愕,不曾想長安城中無修士,但皇宮內卻有這般不顯山露水的武道高手,但她也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丈著自己知我境界的實力,鐵了心地要教訓寧清風,並未收掌。

閻喜樾知道這刁蠻女孩與自家主子寧皇的關係不一般,所以出手不敢過狠,隻是要將對方給擋回去而已。

就在二人即將碰在一起的時候,寧清風突然低嗬一聲,“劍來!”

嗤!

氣裂聲響徹,一道暗紅光芒若撕裂空間疾射而來,浮於老太監與女孩之間。

嗡嗡!

劍氣席卷,劍吟震心,楚兮與閻喜樾的攻擊皆落在了鹿戎劍上,血芒如漣漪蕩漾而出,將兩人震退數步。

寧清風揮袖,鹿戎劍飛入他手中,“閻老,給楚兮姑娘道個歉吧。”

“是。”鍾鼓司掌印老太監俯首,“楚兮姑娘,老奴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望您海涵。”

楚兮冷哼,一夜未眠的怨氣怎麼可能因一老太監的道歉就消解?

寧清風又道:“來人,帶楚兮姑娘去正和宮休息,另外,命禦膳房備好早膳,送到正和宮。”

聽聞此言,閻喜樾欲言又止,知曉主子的脾氣,不敢僭越。

寧清風走回禦書房內,再無聲息。

兩名模樣清秀的宮女上前,欠身道:“楚兮姑娘,請隨婢子來。”

楚兮眼中怒火衝天,瞪了一眼禦書房已經閉上的殿門後,也不想再鬧下去,便隨著兩名宮女離開了這裏。

路上,她想不通為何自己昨夜一直都在繞圈子,便向前方引路的宮女問道:“寧國皇宮到底有多大,殿宇又是何種分布?”

宮女如實答道:“啟稟楚兮姑娘,皇宮有多大,殿宇又是如何分布的,婢子二人也不知曉,但隻是聽閻公公說,宮內各遊廊設有青魂燈九九八十一盞,九燈成一陣,覆蓋了整個皇宮,每十步便是一周天,若無人帶領,或陛下點首,任誰也走不出去,所以您昨夜才會一直找不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