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第202章 夢醒時分,天錯之合
李唐越被抓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開了。
紀暖姿還在悠閑地逛街,接到了他助理的電話,忙丟下了正在打包的衣物風風火火地往謝家趕。
李唐越的助理告訴她,李唐越接到了謝政遠的電話,聲稱找到了吳彤和孩子,他便迫不及待地趕去,沒想到這一去就被送進了警局。
中計了!中計了!紀暖姿一聽就清楚是怎麼回事。
哪裏有孩子?什麼時候找來的孩子,她就住在謝家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事情既然發生了,她也顧不得那麼多,唯一的期盼就是謝政航不在場,什麼都不知道,李唐越最好什麼都別說!
紀暖姿趕的口幹舌燥,回去的路上不忘給聶梓嵐打電話,他們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個出事其他人都別想活!他們比誰都清楚合作的人是什麼脾性,不可能就讓自己背負所有的罪名,哪怕是和該罪名無關的,他們也會用別的罪名把其他人拉下來!
聶梓嵐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紀暖姿心急如焚,莫非聶梓嵐也出事了?
不,她不該去謝家,不應該慌亂,她要回家去,回紀家陪著媽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
紀暖姿回到家裏,恰巧紀暖颯和柳羽靈到家不久,看兩人的狀態明顯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於是她也當做不知道,把買好的衣服提進屋,笑言好久沒有陪家人了,逛街的時候想起以前的衣服都是媽媽買,立刻趕回來陪伴媽媽。
這一番孝順又懂事的話聽得胡妤熱淚盈眶,抱著她久久不能自已。
時間在安寧中度過,半夜時分,夜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紀暖颯被吵醒,披了件外衣站在窗邊,望著外麵漆黑的世界,心竟然也像這夜雨般透明。
是春天快要來了吧?春天的雨下在深夜裏,不爭不鬧,潤物細無聲。
漸漸的,雨越下越大了,從淅淅瀝瀝變成了劈劈啪啪砸落在窗戶上的豆大雨點。
雨勢如此讓她想起了那個夜晚,注定了她人生轉向另外路徑的夜晚。
那是五年前的暴雨夜,在人人都渴望能有機會走過的雨凝閣路段……
她忽然想出去走一走,就讓冰冷的雨絲浸濕她全身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
她想穿過這場夜雨,回到什麼都沒有發生的那個時候。
她想到海崖邊站一站,感受一下一縱身就能跳入死亡懷抱的恢宏氣勢。
她要去那裏和過去揮別。
徹夜的暴雨漸漸停歇,化成淅瀝瀝的雨絲籠罩著整片海崖。
紀暖颯緩慢起身,走出了亭子。因為長時間蹲著的緣故,她的步伐有些踉蹌。她朝著海崖邊走去,冰冷的雨絲打濕了她蒼白的臉頰、烏黑的發線,她那空洞的眼神黯淡無光,讓她看起來像一具丟失了靈魂的軀殼。
海崖的前方,一縷縷的晨曦正在發亮,落在她的臉上,畫出一片片淒清的光芒。
她在崖邊站穩,緩慢地閉上雙眼,神情淡然,仿佛在細細感受晨起的這一刻美好。可是同時,她也在閉目中一寸寸挪向前,隻等身體墜入大海的刹那來臨。
“紀暖颯!”後方突來的緊張男音吵醒了她,她微微側身,眼眸中多了一絲堅定。
“紀暖颯你不要亂來!不要亂來!”
“政遠……”
“我在,暖颯!我在這裏!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退回來!退回來!”謝政遠手忙腳亂,巴不得撲上前把她從死亡邊緣拽回來,又怕驚嚇到她,隻好僵硬地一個勁兒朝她招手,要她回到他身邊的安全地帶。
她卻紋絲不動,唇邊漾起淺淡的笑痕,頗為苦澀和無奈。
“我還你一條命,好不好?”她問。
“你說什麼?”
“我把欠你的還給你,從此以後,我們互不相欠……”
“你在胡說什麼?!快回來!你快回來!”
“我是愛你的,我去看心理醫生了,我跟他承認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快回來,到我這來好不好?”
“可是我不該愛你的。”紀暖颯搖頭,用一種哀求到近乎絕望的眼神望著他,“你去娶她吧?去彌補她,那樣你就不再虧欠她,不再因為我而虧欠她……”
“你不要再胡說了!退回來!趕緊退回來!不要做傻事好不好?!不要做傻事!快回來!”
謝政遠急得青筋綻出,汗漬一滴滴滲出,輪廓緊繃出淩厲的線條。他微微上前一寸,她就搖著頭往前挪一毫,弄得他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海崖邊緣上的紀暖颯落寞地垂下頭,有淚水順著她的臉龐滑下,她聽不進他的話,依然自說自話,“可是我知道,我還不起,也還不清,因為我不配,我不配……”
“你聽話,暖!我求你了,聽話,退回來,好不好?那裏危險,你退回來,我隻要你一個人!其他的我都不管,我隻要你一個!你退回來!”謝政遠看著她執意往崖邊挪,心急如焚,灌了鉛的雙腿艱難地向她靠近。
“因為我髒,我不配,你也不會要我……即使、即使我不要尊嚴,把自己放在你麵前,你都不會碰我……你嫌我髒……”
“暖!”謝政遠的喊聲裏已染上了悲涼、幾近絕望的心痛。
可紀暖颯已釋然一笑,纖長的手指抹去了淚痕,在迎向晨曦海風的瞬間,抬腳邁了出去——
“暖!”謝政遠聲嘶力竭地呐喊,撲上前,終究還是遲了一步,隻看到海水濺起的浪花,“嘭”地一聲響,像是一條鯨魚翻騰,震動他心頭的海。
後方不遠處,聶梓嵐僵硬地站著,雙手緊握成拳,骨節咯咯作響。那一聲“暖”喊在他的心裏,餘音收縮,在十指緩慢鬆開的同時,娓娓釋放出來——暖暖,這樣辜負你,抱歉,原諒我的見死不救,因為得不到你,我寧肯毀了你。
“咚”一聲巨響,心髒掉進了大海。
聶梓嵐猛地坐了起來,大汗淋漓,惺忪的睡眼前卻清晰地印著縱身跳入大海的那一幕。
太真實,簡直就不像是夢,而且真真切切發生在他眼前的一樣。
他扶住額頭,怎麼會做這樣的夢?披了件外套,倒了杯水端著到窗前,天已經蒙蒙亮了,夜裏下雨地麵到處都濕漉漉的。
喝了口水緩了緩,那個噩夢還是揮之不去,真實感太強,仿佛不是真的發生過就是在預示著什麼會即將發生似的。
聶梓嵐回到床邊坐下,沉重地歎了口氣,再看四周時才慢慢反應過來——他該離開了。
經過一番考慮最終還是決定要把股權轉出去。熊天林雖然不是什麼好鳥,但他說的那些話很有道理,照目前的形式來看,不管是車禍逃逸還是商業犯罪,他要是繼續留下來隻會等到被警方逮捕的那天。
離開明城,是他唯一的出路。
所以昨天他把那份協議簽了並交給熊天林,隨後立刻去兌現了那張支票,把錢存入了自己的卡中,打包好行李準備連夜離開,人都已經走出了屋子,想到紀暖颯又不忍心不甘心獨自離開。
如果餘生注定要默默無聞地度過,一個人的話不如到監獄裏麵去。於是他又多待了一晚,決定等到天亮以後去找紀暖颯,不管她願不願意,一定要帶她走。
如果她舍不得丟下柳羽靈,那麼帶上她也不是不可以。
天徹底大亮,聶梓嵐帶上準備好的簡易行李駕車前往南部的紀家。
這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經過昨夜的連夜審問,李唐越已經將他和紀暖姿的事情合盤托出,要他們和他一起趟這趟渾水。在他的樓下,警方早已埋伏觀察他的行蹤以防他跑路。而另一批警察也正準備出發去紀家提紀暖姿,聶梓嵐這一去等同於自投羅網。
紀暖姿輾轉反側,徹夜未眠,夜裏突然下起了雨吵得她睡意全無,備受煎熬。
早早的,她就起來了,猶豫著究竟是該去謝家了解一下情況還是跟李唐越的助理聯係。
猶豫不決時,突然聽到門鈴和車子喇叭聲,起先她沒有在意,轉身的瞬間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一股不安的強烈感覺襲來,她差一點沒有站穩。
從窗戶看下去,隻見胡妤急匆匆去開門,紀暖姿心下一緊,大喊了一聲“媽”就瘋狂地奔跑出房間。
前去開門的胡妤莫名地頓了頓,剛才好像有人叫她,可回頭看了看又沒什麼異樣,複又前去開門。
來人是聶梓嵐,不由阻攔奮力地擠進門。
“你來做什麼?”胡妤不滿地問,指著門口道,“趕緊出去!別再來鬧了!”
聶梓嵐提著包,沒有在意她的態度,好聲好氣地問她:“阿姨,暖暖起床了嗎?”
“她起不起來關你什麼事?趕緊出去,別再來找她了!”胡妤從柳羽靈那裏得知了昨天在警局發生的事情,當即就怒氣衝天。
“阿姨,我找暖暖有點事,這裏有些東西要給她。”他提了提包,感覺沉甸甸的像是裝了不少東西。
胡妤警惕地看了看包,“你還有什麼東西要給暖暖?她不需要,你走吧,別再來了!”
“阿姨,這是我最後一次來了,這些東西無論如何都要親手交給暖暖,你就讓我跟她見一麵,這是最後一麵,以後我就再也不會來了。”
聶梓嵐說的很誠懇,胡妤猶豫了,什麼叫最後一次?難道商業罪下來了,他要跑路了嗎?
胡妤小心翼翼地把聶梓嵐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琢磨著該怎麼回複他。
卻在這時,紀暖姿奔了出來,心急如焚地衝到聶梓嵐跟前對他一個勁兒地使眼色。
聶梓嵐怔了怔,即刻便預感到了什麼,隨後他快步衝進屋子裏,直奔紀暖颯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