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韓青真的隻有二十歲,恐怕會一把抓過兌票,狠狠甩在竇裏正臉上,然後拂袖而去!
這才是一個年輕人應有的作為,熱血、衝動、愛和恨都極為純粹。大多數情況下,做事隻憑本心,卻不會考慮並顧及其他。
然而,對於三十六歲,並且經曆過一回死亡的靈魂來。竇裏正的話讓韓青覺得心寒,卻不足以讓他失去理智。
“竇裏正不必如此!”深深吸了一口氣,韓青笑著向竇裏正擺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包含任何情緒,“錢財我還不缺。救蓉妹性命和送她回家,都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不需要您的感謝。麻煩你先聽我把話完!”
又快速擺了擺手,製止了竇裏正的爭辯。他堅定且柔和地補充,“蓉妹風寒入肺,急需靜養,還請竇裏正暫且不要讓她知道你的打算。至於韓某,馬上收拾東西,今晚就可以離開。”
“你,你……”竇裏正先前準備了一肚子的語言和策略,全都失去了用場。登時瞪圓了眼睛,不知所措。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無論韓青肯不肯接他的兌票,他今晚至少都要跟韓青大鬧一場。哪怕撕破臉皮,也得劃清界限。
否則,一旦韓青今晚曾經來竇家的事情傳開。非但他跟定安周家沒法交代,站在周家背後的那個勢力,還有永興軍路官場中很多人,也會不停地找他的麻煩。
然而,他卻打破腦袋都沒想到,看上去二十歲還不到的韓青,居然表現得如此冷靜,如此配合。根本不用他多費一個字,主動答應立刻走人。
“竇裏正如果還怕受到牽連的話,等會兒還可以派幾個家丁,裝模作樣地追殺韓某一番!”輕輕搖了搖頭,韓青一邊快速收拾衣物和兵器,一邊低聲補充,“但是,依舊別讓蓉妹知道實情。你可以對她,你是故意做給外人看的。而我之所以急著離開,是因為行蹤已經暴露,不敢再多耽擱。”
罷,也不理會竇裏正如何反應,隻管將唐刀掛在腰間,將半路上找人打造的,裏邊塞了竹片的絲棉馬甲,重新套上肩頭。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讓竇蓉在娘家休養一段時間,自己先獨自離開。等到自己把纏上的麻煩事,解決得差不多了,再偷偷回來將竇蓉接走。
如今,竇裏正趕他走,不過是將計劃加快了一些而已。因此,心寒歸心寒,想明白之後,韓青卻不至於手忙腳亂。
那竇裏正,將韓青從容不迫的模樣盡數看在眼裏。頓時,心中就升起了一股悔意。
如果韓青沒被通緝,而是繼續老老實實在金牛寨做巡檢。自家女兒嫁給他,不失為一樁好姻緣。
畢竟戴罪立功的官員,也是官員,將來未必不能複起。並且朝中有人罩著,升遷的速度會遠遠超過地方考取功名的窮書生。
更何況,那汴梁韓家,也曾經是一等一的豪門。即便現在日漸衰落,爛船也有三斤釘!
可韓青卻闖下了潑大禍,並且成了通緝犯。作為父親,竇裏正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女兒往火坑裏頭跳,進而拖累整個家族了。
不過,作為精明的老鄉賢,竇裏正也知道,做事不能太絕。
因此,迅速壓下心中的悔意和其他亂七八糟想法,他向韓青身邊湊了兩步,可憐巴巴地解釋:“韓公子請恕罪。派人追殺你,老兒是萬萬不會做的。老兒也知道,你跟蓉娃是兩情相悅。可是,您是豪門公子,一個人單挑整個永興軍路官場,可以無所畏懼。老兒卻沒這個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