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安與楚刀(1 / 3)

轉眼之間,又至春分,小城東門的那棵老柳樹再次挺過了漫漫嚴冬,新抽嫩芽如綠衣,看著就讓人舒心。

這一天,人們依照習俗,采那細嫩翠綠的野莧菜,回到家中與魚片滾湯,名曰“春湯”,來祈求一年之中平平安安。

小城之中,要說這做春湯最地道的,還得屬這聚緣酒樓。酒樓胖掌櫃也大方,早早就讓掌勺老師傅熬了幾大鍋鮮嫩春湯,香氣撲鼻,一文錢滿滿一大碗,不求掙錢,隻求圖個喜慶,而且胖掌櫃還特地從外麵請了個說書老先生,給大夥講講那江湖趣事。

這在偏僻的小城中,可算得上一件大事。

林安到的時候,酒樓大廳中已經擠滿了人。最前麵的,自然就是那身穿青衫的老先生,他身邊站著個明眸皓齒的稚童,很是機靈。老先生將頭發攏在一起,用一根黑色木簪子牢牢挽住,舉手投足之間頗有讀書人的儒雅韻味,他身前放了張桌子,桌子上除了塊驚堂木外別無一物。

大廳中央,擺上了一排排桌椅,花錢多的,就在桌邊落座,桌子上放置了茶水幹果以供消遣,花錢少的,就站在後麵,雖然隔得遠了,但也沒什麼太大影響,就連二樓的欄杆處,都站滿了人觀望。

等到林安好不容易才擠在人群後方之時,恰聽驚堂木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滿堂寂靜。

老先生沒有那驚世駭俗的開場白,他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笑問道:“在座各位,可知道現今江湖,有哪些武林高手?”

金嶺縣近山,是個小地方,與外邊隻有幾條山路相通,這裏的人們一向聽聞外邊奇人異事眾多,但細說起來,卻沒人知道幾個名字,縣裏新來的縣尉倒是個高手,可人家也不是江湖人啊。

正在眾人交頭接耳間,一位有些見識的年輕人站起來大聲道:“我前幾年去過咱們上穀郡的郡會丹霞縣,知道那裏出了一個叫吳之泰的豪俠!”

老人點點頭,“武林高手,按境界劃分,共有七等,七等最低,那大宅護院,鏢局保鏢,都可列在此中,七等往上,一山更比一山高。吳之泰吳大俠,號稱雙拳鐵手,在一郡之內也是響當當的豪傑了,可也隻能列到四等之內。眾位客官,可莫要因我這話,就看不起四等武夫,一郡之內,四等武夫的數量屈指可數。至於那傳說中的一等,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整個大梁王朝才能擁有多少位?”

老先生眉飛色舞,拿起驚堂木,輕輕拍下。

“如今江湖中,公認的一等高手有這麼幾位:軒轅微雲,此人本是狀元郎,卻棄了功名不要,習那龍象金身神功,刀槍不入。柳天,赫赫有名的寒槍山莊二公子,一手槍法出神入化,玄妙至極。張玄冥,盡得佛道兩家精髓,公認的大器晚成,如今遁入空山,許久不在江湖中出現。楊雲,舉世罕見的女子高手,曾手持斬雪劍,一劍便斬斷了金山台。”

說到這裏,老先生話鋒一轉,笑眯眯道:“但江湖水深,縱使波濤已經掀起,但還是會有那麼些個龐然大物寂然不動。若說軒轅微雲柳天這些人,是江湖的麵子,那麼這些龐然大物,就是江湖的底子,他們就像定海神針一般,他們定,則江湖安寧,他們動,則血雨腥風。”

“我要說的這一位,或許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被江湖淡忘,但無論如何,他都曾讓整座江湖折腰。”

老先生輕聲道:“那人名為第一狂徒。”

林安深思微動。

老先生繼續娓娓道來。

不知不覺一個時辰已過,隨著驚堂木的再次響起,老人停下話語,笑眯眯道:“今日就暫且到這裏,想知道第一狂徒與遙輦伏關的結局如何,還請聽明日解說。”

沉浸於驚世之戰的聽客們這才反應過來,頓時掌聲如雷,聰明伶俐的稚童瞅準時機,捧著白瓷小碗在聽客中走了一圈,出來之時,碗中的銅錢滿滿當當,甚至還有幾粒碎銀子。

老先生捋著胡須,滿臉掩飾不住的笑意。

恰好已至正午,口袋裏不缺銀子的聽客就順帶留在酒樓吃完再走,其餘人則意猶未盡的離去,回去以後想必還會與家人好友吹噓一番。

胖掌櫃不知何時站在林安身邊,唏噓道:“我若是有你這個年紀,我也去闖蕩江湖,哪怕混不出什麼名堂,也能看遍大好風光。”

林安打趣道:“掌櫃的平時精明得很,怎麼在這種事情上泛起了糊塗?”

胖掌櫃小眼一瞪,佯怒道:“我知道你小子江湖路走得多,我也知道那老先生說的十有八九是假的,但你小子就不能讓我憧憬一下江湖的美好,在心裏過過癮?”

林安笑道:“風花雪月,鮮衣怒馬的永遠隻是那一小撮人,咱們這些人到了江湖上,頂多就是小混混的命,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得時時刻刻提防著,生怕惹到了不該惹的人,一不留神就小命嗚呼了。”

胖掌櫃擺擺手,“別跟我講大道理,老子不樂意聽。你小子明天就要滾蛋了,看在這段時間幫了我不少忙的份上,就過來跟我喝一杯。”

林安正要拒絕,胖掌櫃氣笑道:“知道你不喝酒,在那邊喝茶總行了吧,飯菜都已備好,總不能浪費了。”

林安聞言隻得答應下來。

飯桌之上,胖掌櫃沒有嘮叨些老生常談的話題,僅是提醒道:“咱們金嶺縣有趙縣尉護著,十裏之內蟊賊都沒有,但出了這個範圍,你可要多加小心。現在這個時節,不僅是莊稼長起來了,一些烏煙瘴氣的東西也都出來活動了,我知道你小子闖蕩這麼多年肯定有些身手,可雙拳難敵四手,你要是遇到了,能避讓就避讓,千萬不要逞強。”

林安點點頭,“我會多加小心的。”

胖掌櫃舉起酒杯,“你我相識也是緣分,臨別之際,別的不說,就祝你一路順風。”還未等林安有所動容,胖掌櫃嘿嘿一笑,低頭瞅了瞅剛開封的好酒,滿臉遺憾,“我家那婆娘,就是因為你要走了,才允許我開這壇花雕,沒想到你小子竟然不領情,一點都不喝,可惜了,可惜了。”胖掌櫃抬頭一飲而盡,神情頗為傷感。

林安心中腹誹,您老人家可不就是知道我不喝,才開這壇酒的嗎。但不可否認的是,胖掌櫃這幾個月待他是真的不錯,

飯畢,林安向胖掌櫃及老板娘告辭後,便離開了聚緣酒樓,臨走前,林安最後望了眼酒樓的招牌,這一生走過的地方不少,到頭來,竟對這小小酒樓有些留戀,不過恐怕這一生都不會有機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