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極其尋常的冬日。
一聲長嘶,扯破了看似平靜之下的平靜。
獵獵旌旗乍起,黃雲凝暮。樂降野上鼓聲震山川,兩軍對壘,戰火飛天。
潁川府內的百姓紛紛逃竄推擠,如臨大敵。
“我嘞個親娘誒!這仗勢可嚇死個人!”
“要是這城破了該怎麼辦,我們可不就是甕中之鱉,任那些蠻子搓捏圓扁了!”
“完了完了,就我們城中這幾個府兵可頂個鳥用啊!”
“這該如何是好,節度使大人才剛離開潁川啊!”
百姓們慌亂的四散而逃,尋不見方向,仿佛忘記了這是潁川,是他們自小長大的地方,是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家門口的不要太熟悉的地方。
而一些年輕力壯的青壯年們,則是很快跑到了較高的山頭上。
他們指著遠處若隱若現的旗幟,大聲叫喊道。
“天朝來人了!天朝來人了!潁川府有救了!潁川府有救了!”
遠處前來的隊伍氣勢洶洶的逼近,顧氏旗幟格外醒目。
鼓聲似乎又響了一些。
隊伍中為首男子戰袍束帶,麵色清冷,快馬躍入陣中,長戟一揮,鮮血噴濺。
其後一眾戰馬士卒爭先湧入,悲聲響徹。
長戟,紫騮馬,是顧雲賀。
胡人頭子氣的罵娘,他一個彎刀卷下頭顱,往地上啐了一口,向不遠處的為首男子叫陣:“乃乃的!姓顧的小子,這麼點人也敢來!”
燕照從容的躲過暗箭,順手取走幾條性命,便直衝吐奚達達而去。
顧雲賀此次隻調給五千精兵,加上一萬守備軍對壘吐奚達達三萬士兵,雖是以少對多,但顧氏將軍的威名足以令敵方生畏。
身下的紫騮馬有如流矢,長戟往吐奚達達的麵門而去。
吐奚達達側身躲閃,外翻的彎刀劈風而來。一萬守備軍不足畏懼,隻是一幫混吃等死的蠢貨。這五千精兵雖是精兵,但到底人數上他占著優勢。
吐奚達達這般想著,彎刀已勾住燕照的尾袍,卻見其抽身而去,彎刀隻留下袍子。
然此場景,已足夠橫台上的鼓手震鼓穩定軍心。
吐奚達達本是隻有一身蠻力,做不得將領,此番不過收服一偏遠小城,可汗便放心讓他領三萬兵前去,沒成想本應困守大滎的神將顧雲賀竟出現在千裏外的潁川府,想來戰局有變。
遠帳中的胡人謀士觀望著膠著的局麵不禁手心冒汗。
此時吐奚達達怒喝一聲,彎刀席卷而去。燕照輕巧避過,繞身至後。
兩人纏鬥一刻,終是長戟沒入了胸膛。
吐奚達達轟然倒地,一旁的幾個士兵看見將軍戰死,立即六神無主。
燕照抽回長戟,一個漂亮的回旋,又收割了近處一個副將的頭顱。
橫台上的一人一直在關注吐奚達達的動向,主將身死,軍心不穩,他閉了閉眼,號令小兵吹響號角,他望著著燕照所在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到底是往後撤了去。
散角震動,胡人士兵霎時慌亂逃竄。
府兵將領還妄乘勝追擊。
卻見燕照拍馬來到他身側,對他說不可。
將領見來人要下馬行禮,又聽那人笑著說了句不可。
他正疑惑著,燕照見胡兵已然撤走,城前空地唯留橫屍與幾千兵士,便對他說:“開城門,去節度使府。”
直到忠勇節度使府,燕照都未發一言。
威名赫赫的忠勇節度使崔拔,在小城中大修宣節校尉府邸作節度使府。皆因宣節校尉是崔拔的第一個官職,於他而言意義非凡。
忠勇節度使府並不冷僻,但卻給人一種人去樓空之感。燕照四處打量著,方才戰中,她便覺著不妥,一個安置了節度使的城中,怎麼隻有大約一萬的守備軍。
這想法令她心驚,也讓此行的目的有了變數。
她冒死夜出大滎本是為了請求節度使調兵,解救顧雲賀主軍於水火,而正是皇帝的密函中提到潁川兵糧優足,這才選擇冒險突圍。
“你們節度使……”
“大人幾天前接到調令去駐守朝陽關,連夜便帶著兵馬走了,現在府中隻有一位李公子。”將領恭敬中帶著感激,“您是特地帶著兵馬來增援我們的吧。要不是您,這潁川城內的男女老少如今可就是蠻子刀下的一縷亡魂了。”
燕照歎息,麵色開始凝重起來:“你說的那位李公子是?”
“李公子是節度使大人的客卿,深得大人器重,此次被留在城內看護潁川。”將領回道。
“他在哪?”
“李公子在戰中時便去了城內安頓百姓,應該還要一時半刻才能回來。”將領恭敬的退下。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李成蹊才姍姍來遲。
燕照正負手立在院子裏看著沙盤。
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
她抬眼,見一少年穿廊而來。
皎若玉樹,風姿特秀。
燕照在心中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