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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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冬雪,下得格外的大,飛舞的雪花像被打濕的絲綢一般軟綿綿地掛在樹梢上。

我穿著阿娘收藏的西域的白狐皮做的襖子,躲在一顆槐樹下。

這次阿爹借著冬日宴的名頭,再加上阿娘的生辰宴,邀請了東郡數十戶文人家。在正院裏,從房頂向四周房簷尖角延伸的紅色彩帶在風中晃得我眼花繚亂,大人的交談聲像炊煙一般忽近忽遠。

我向來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便等到宴席開始也不曾露麵。我要等阿蘅來找我,等她找到我的時候,隻會對我一番無可奈何,我就軟磨硬泡地讓她陪我多看一會兒雪。阿蘅向來心軟,等我們回到宴席的時候,宴席也差不多結束了。

我坐在樹下等啊等,看見一隻鳥從樹上掉了下來,通體雪白。它像一塊從天而落的石頭般噗地一頭栽進厚厚的雪裏,一動不動。我將雪刨開,將它捧在手上。

它受驚嚇般在我手上蹦了幾下,我瞥見它翅膀間一絲紅色,小心翼翼地掀開來看。像是被頑皮的孩童用尖銳的石子擊中從而受了傷。我將它放進我的衣襟裏,它瑟瑟發抖往裏麵鑽,我不得不把它放在手上,用襖子蓋住。

阿蘅不出一刻鍾便會找到我,那時我便讓阿蘅帶它去醫治。我百無聊賴地用腳在旁邊的雪地上劃出幾條弧形,雪粒子有的飛到我臉上,我感覺到一片冰涼。

阿蘅呆在我身邊已經五年了,她已經陪著我度過了五個春夏秋冬。

我想起她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大雪天,卻隻穿著破破爛爛的粗布衣服,小臉凍得紅撲撲的,期間還參雜著一些青黃色。我當時正在院子裏和侍女們打雪仗,不小心把雪球扔到她身上,她縮了一下,拍拍身上的雪粒子,衝著我笑。

當時我便讓管家將她留下來,做了我的貼身丫鬟。當夜,她來到我的床前,對著我磕頭:“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銘記於心,日後定做牛做馬,衷心服侍小姐。”她也不過七八歲的樣子,眼神裏卻格外的堅定,後來我才知道,南邊發生了饑荒,阿蘅隨著村民遷移,一路上不斷見證生與死,到謝府時,已經兩天沒吃飯了。而我的無心之舉,卻恰好成了她的一根救命稻草。

自此,阿蘅便一直跟著我。

等了不到一刻種的時間,我便看著遠處影影綽綽有梳著兩個雙掛髻的人跑向我。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老爺和眾位賓客在前廳等好久了,隨奴婢一起去前廳吧。”

我把手裏握著的小鳥拿給她看,她捂著嘴驚訝的叫了一聲。

“阿蘅,我想治好它。”

阿蘅點點頭,把暖爐遞給我,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凍僵了。回去的路上,我怕小鳥受不住這樣的嚴冬,想把它從阿蘅手裏接過來挨著暖爐,可小鳥身上冰涼,像是一塊冰,卻灼傷了我。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抽抽噎噎地問阿蘅:“阿蘅,它……它是死了嗎?”

阿蘅掏出手帕給我擦眼淚:“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會把它救活。保證小姐回來的時候,看到一隻活蹦亂跳的鳥兒。”

即將進入前廳時,阿蘅衝了比了個放心的手勢,我這才整理好儀容進去。

阿爹和阿娘坐在主位上,對著賓客舉杯,見我進來,便喚我:“沐華,過來。”

我將披風交給侍女,走了過去。賓客裏有好多我從未見過的人,我不敢多作眼神停留,定了定神,便依次向大家行禮。

阿娘說過,我的禮節在陳郡的大家閨秀裏是最好的,但也正因生在謝家,這樣的風範是本來就該具有的。因此,盡管教習嬤嬤都誇我做的好,阿爹和阿娘也隻是點點頭,沒有半分欣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