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 詔使(1 / 2)

大唐文德元年(公元888年)三月五日。

當長安一行使者到達山南東道興元府壽王別居時,天色已漸漸暗淡了下來,暗紅色的朱漆宮門在車隊前投下了一片陰影,不覺間已至黃昏。

日夜不停的一路奔波,沿路雖有傳舍,郵驛不停的更換馬匹,等跑到興元府馬兒也大多筋疲力盡,哀鳴著噴著響鼻,發出粗重而急迫的喘息。

神策軍護軍中尉劉季述及數百親隨騎士,從出發隻日起,二天一夜中,疾馳五六百裏路,期間隻是吃了點幹糧果腹,他們的衣甲、頭巾上都布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來不及梳洗打扮,下了馬後,長安使者便急匆匆朝壽王別居奔去,後麵的隨從不敢怠慢,也都急速跟上,眾人幾乎是小跑步般踏上了壽王宅的台階。

王宅護衛侯甲見來人氣勢洶洶,忙招呼護衛將他們攔住。

劉季述頓了一下腳步,他枯老的麵容就像漸黑的夜色般,深沉而冷峻,侯甲剛想開口詢問,見狀不由氣勢一餒。

“聖人有詔,宣壽王殿下接詔!”

聲音尖銳而峻急,宛如一支無堅不摧的利箭刺破朱漆大門傳到了內院。

此時壽王李曄正在書房中和王府祭酒韓廣仁交談,談到年及弱冠的天子在風華正茂之齡便身染重病,難以下塌時,都不甚唏噓。

以皇帝這病情有識之士都知道挺不了多久了,太子之位卻依舊未定,年輕的皇帝一旦不幸駕崩了,接下來由誰繼承皇位,朝廷的南衙和北司之間必然會有一番明爭暗鬥。

這事兩人心裏雖然都很清楚,卻沒有誰說出來,而是很默契的避開了這個敏感話題,奉行中庸之道的韓廣仁對宮廷之爭素來缺乏興趣。李曄也正因為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並沒有深談下去。

彼此沉默了片刻後。

李曄突然對韓廣仁說:“如果有一天學生不得不離開興元,北上長安,不知道夫子願不願意隨學生一起走?”

韓廣仁沒想到李曄會突然這麼問,他將手上的一卷《老子》掂量了一下說:“老朽的道在這裏。”

“夫子不是一直在教我《大學》、《中庸》麼?”

韓廣仁說:“儒學是王道治典,殿下是大唐親王,自然要熟知聖賢之道,而老朽生性灑脫恬淡,所以這部《老子》對老朽比較適合。”

韓夫子的話,李曄讀懂了,一個沒了功名進取之心的大儒,陪不陪他入長安已不重要。

沒等李曄回答,就聽到急駛的車馬停頓的聲音,馬兒發出厲鳴,尖厲而悠長,刺破了靜謐的夜空,附近樹上的鳥兒驚飛而去,發出陣陣撲朔的聲音。

王宅內侍錢虞急速來報:“長安有使臣到!”

人影晃過,書房內的幾盞銅燈隨風一閃,李曄擺了擺手,心下苦笑一聲:“這一天還是來了,終究是沒逃過去!”

他是李曄又不是李曄。

確切的說,身體是古人的,靈魂則是現代人的——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中學曆史老師,三十四歲,名字碰巧也叫李曄。

本來突然發生穿越這種奇怪的事情,隻要是個人都會感到惶恐害怕,李曄也不例外。

好在前世的他就是個心思沉穩,心理素質過硬的人,加上看多了穿越,對於各種離奇的穿越過程早已司空見慣了。

所以自從數月前魂穿到大唐的壽王身上後,李曄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慌張,為了不被發現,他不動聲色的抹去了現代人的所有痕跡,同時全力扮演起了壽王的角色。

虧得有宿主的記憶,省去了不少麻煩,一段時間下來,效果顯著,身邊的親信都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完美的實現了身份的轉化。

前世的李曄酷愛曆史和政治,殘唐史自然也不陌生。

在原來的曆史上,僖宗皇帝駕崩後,權閹楊複恭力排眾議,擁立壽王李曄做了皇帝,這是一個悲劇色彩很濃的皇帝,其悲劇程度和明朝的亡國之君崇禎帝朱由檢有的一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