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離開單位的時候,宣城還下著小雨,乘車來到國道小鎮後天上下的就不純粹是雨水了,其中還夾著細小的冰沫子,並且微風中氣溫很低,露在外麵的手不多一會兒就被凍僵。
路上的行人全都戴著帽子和圍巾,穿著各色各樣的羽絨服和棉大衣,笨拙得像一隻隻彩色的企鵝。
單位發了不少東西,有鞋子羊毛衫、毛巾肥皂,關鍵是有五百塊錢年終獎。
聽餘股長說以往不可能發這麼多錢,這次主要還是因為項目的事情專批的。
發的東西都沒有拿,但是飲馬河村老鄉送的豆幹卻一定會帶回去,這是實實在在的老豆腐壓成的,沒事了慢慢嚼起來下點酒特別香,在寶源根本買不著。
長途班車奔馳在國道上,乘客們不斷搖晃著腦袋,碰在窗玻璃上發出的砰砰聲不絕於耳,這都是拜路上那些坑坑窪窪所賜。
班車越往北行駛外麵的雪就越大,極目遠處已經白了山巔、白了樹冠,還白了行駛而來的車頂。
隻留下黑黑的河水繼續蜿蜒南下。
到桂源已經是下午三點過,黃未乘著三輪車來到了藤藝坊。
“咦,你回來了。”
馬玲見到他趕忙上前接過笨重的行李,讓他坐到回風爐邊去烤火。
“是啊,我哥說的啥時候到?”
黃未嘴裏哈著氣子烤著手背,順便打量著沒多少貨物的櫃台。
“二十八。”
“哦,姐呢?”
“去河西了,這段時間店裏的生意很好,紅姐她們忙不過來,姐也在廠子裏突擊。”
馬玲把茶盅剩茶倒掉,然後重新泡了一盅。
“謔,看來還不錯嘛,侄兒呢?”
黃未小心的喝了一口茶,隨口說道。
“在家裏,天氣冷不讓到店裏來。”
她口中的媽卻是黃未媽,馬玲也早就改了口,不過有外人的時候就沒有叫了,曉得的人也僅限於自家親戚之間。
但是她和黃嶽的事情卻一直沒有找到個合適的辦法,隻有等黃嶽回來再好好商量。
麗聲搬到街對麵百貨公司旁邊的一個巷子裏,雖然有十幾米過道,但是裏麵的麵積很寬,搬過去之後生意很不錯,幾個股東都掙了不少。
聽他們的意思,還想再開個場子,黃未建議他們稍緩,等自己的大樓建成後,把二樓劃一塊給他們。
“啥時候到的?”
黃瑾突然推門進來,摘掉圍巾和手套,搓搓手蒙在嘴邊哈氣。
“快來烤火。”
黃未給她讓出位置,並揭開了爐蓋子,一股炙熱的光亮撲麵而來。
快二十四的黃瑾臉上的皮膚越發光潔明豔,或許她在注重保養,或許漸漸變成了女強人給了她自信,總之越來越漂亮。
見黃未在打量她,她不禁嗔道:“看什麼看?”
“成季洋……”
他想起那人心裏就不舒服,去年黃瑾和他到宣城拿錢回來後,黃未隨後越想越鬱悶,就在電話裏通知李紅,把他的收藤工作擼掉,還讓馬玲不再賣他家的餅。
但是這個家夥卻根本沒生氣,仍然我行我素,繼續給家裏幫忙做事。
反而讓老媽越來越離不開這個免費的勞力,指使他的時候很理所當然。
“他怎麼了?”
黃瑾抬了下眉頭,漫不經心的問道。
哼哼!
連洋子叔都不喊,黃未不禁怒氣更甚,瞟了一眼馬玲才低聲問道:“他和你目前發展到什麼程度?”
“啥程度關你什麼事?”
黃瑾白眼一翻,“你在外麵耍夠了,就來管我了?搞清楚我是你姐,你還沒資格管我!”
“你、你、你,他誰呀?三十幾的老光棍,腦子還有病,竟然敢打你的主意,他要真敢這麼做,老子喊人把他腳打斷!”
黃未一聽頓時大怒,惡狠狠地盯著黃瑾嚷道,嚇得馬玲一跳,忙問倆姐弟怎麼了。
“你敢!”黃瑾毫不示弱,瞪著他據理力爭,“天天晚上睡在隔壁工地,天亮回到大棚就挑糞翻地,下午到河西作坊堆碼晾曬藤條……,飯都不在家吃,像個長工一樣給你家幹活,沒要一分錢你還想怎樣,你又做了些啥!”
黃瑾說著眼淚竟然有些濕潤了。
黃未楞了半晌,伸手抓起她的手握住,輕聲說道:“我不怕你委屈麼,他那麼大了……”
“委不委屈隻有我知道,你不是我!”
“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你嫁給他呀。”
“……”
黃瑾想了想說道。“雖然我看出來他有這個意思,但人家根本就沒提過。”
“那算我多慮了,但是咱必須把他守工地、大棚幹活的工資算上,即使他現在不要,咱也用他的名字存在銀行裏,好不好?”
“行,依你的。”
大廈剛剛開始挖基礎,但早已停工。
因為今年的冬天太冷,地下水又很豐富,憑這時的技術做樁基很難保證質量,黃未和趙經理溝通之後,早在初十就停了下來,決定在正月完,天氣暖和了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