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興奮過度, 他的聲音忽然中斷了。
停一會兒, 拜倫又說:“弗列查, 你要是不依我的話, 我的鬼魂會來找你算賬的呀。你記住了, 一定要把我剛才的話告訴她們。”到這時候, 他還和迷信鬼神的弗列查開這樣的玩笑。
弗列查大吃一驚, 說:“老爺, 你說什麼? 我一點也聽不懂呀。”
拜倫也吃驚地說:“不懂? 哦, 已經遲了!”
他努力想重複一遍剛才的話, 但是, 這時候他已經沒有氣力再重複一遍了, 隻是說:“我的妻子! 我的女兒! 我的姐姐! 懂了吧?
一切都照我說的去說! 你知道我的希望……”
稍微停了一會, 他又說:“不幸的希臘…… 不幸的城市…… 不幸的人們!
“哦, 接我的人來了。我死沒有關係, 可是, 到這裏來之前怎麼不回家一次呢?”
他又用意大利語說:“我拋下可愛的人們而死去!”
到晚上18 時左右, 他說:“現在要睡一會兒了。”
他倒頭睡下去, 就這樣, 昏昏迷迷地, 不再醒來了。
1824 年4 月19 日黃昏的時候, 他斷了氣。那時, 滿天忽然黑暗下來, 驚雷震響著, 大雨傾盆而下。屋子前麵的湖上, 昏暗中閃著可怕的電光。為躲避大雨而跑到屋簷下麵來的兵士和牧人, 當時並沒有聽到拜倫的死訊。但是, 他們根據古老的傳說, 知道當英雄歸天的時候必定有大雷雨暴發, 所以, 那時他們嘴裏都在默念著:“我們的總司令死了!”
希臘的獨立政府宣布為拜倫舉行國葬, 全國哀悼3 天。舉行葬禮時, 希臘士兵列隊肅立兩旁, 一隊牧師跟著靈樞高唱讚歌。靈柩上置寶劍一柄、盔甲一套、桂冠一頂。詩人生前的坐騎也跟在其後。
6 月29 日, 靈樞運抵倫敦。英國政府和教會拒絕把拜倫的遺骨安葬於威斯敏斯特教堂。7月12 日, 舉行葬禮。7月16 日, 安葬於紐斯台德附近的赫克諾爾。
墓碑上的銘文是按照拜倫異母姐姐奧古絲塔的意見起草的, 銘文為:“他在1824 年4 月19 日死於希臘西部的麥索隆基, 當時他正在英勇奮鬥, 企圖為希臘奪回她往日的自由和光榮。”
在拜倫絕命之前幾小時, 從英國寄來幾封信, 其中一封是霍布豪斯寫來的。他從有關希臘的報道中, 才知道好友所作的種種認真的努力。
“你的名聲和人格, 將超過現在活著的任何人而流傳於後世。這不是我個人的意見, 而是全世界的聲音。今天你的努力, 是自古以來人們所做的事業中間最高貴的事業。詩人坎貝爾對我說:‘拜倫勳爵的詩是偉大的, 但是他這次的壯舉比他的詩更偉大!’ ”
然而, 已經遲了。這封信送到的時候, 拜倫已經昏迷不醒。他沒有來得及知道全英國都在稱許他、讚賞他, 以能做他的同胞為榮,便溘然長逝了。訃告一傳到英國, 全國都在痛悼拜倫。
除了懷念拜倫以外, 他們什麼也不放在心上了。從珍妮·維爾西寫給卡萊爾的信上, 便可以知道拜倫的死訊震動人心到什麼程度:
“即使我聽說太陽和月亮跌出了它們的軌道, 也不會比‘ 拜倫死了’
這句話更使我震驚, 更使我六神無主了!”
當時還有個15 歲的少年丁尼生悲痛填胸, 以致不能安坐在家裏。他跑到森林中, 走進幽深的溪穀, 在那長著青苔的岩石上, 充滿深情刻下了幾個大字:“拜倫死了!”
噩耗傳到法國的時候, 許多青年在帽子上掛著誌哀的標誌。菲度街上掛著的拜倫大幅畫像前麵, 數千民眾川流不息地參與悼念。
巴黎的報紙上說:“本世紀兩個最偉大的人物——拿破侖和拜倫, 差不多同時離開人世了。”
在遺囑裏, 拜倫把他所有的財產都贈給奧古絲塔和她的孩子們。
總數超過10 萬英鎊。還有, 價值60 萬英鎊的不動產歸回拜倫夫人。
新勳爵喬治·安遜·拜倫上尉正陷入財經困難之中, 安娜貝拉素來慷慨, 表示願意把她的寡婦遺產割讓給他。她考慮到她和女兒還要繼承拜倫的財產。
兩年內, 奧古絲塔就把這筆財產耗得一幹二淨, 她不得不付錢打發難以盡數的債主, 而且還被人大大地勒索了一番。她在困難中得到了拜倫夫人的幫助。
拜倫夫人幾乎是令人難以置信地寬容。但在1829 年, 拜倫夫人也對奧古絲塔失去了耐心, 她們斷絕了往來。
拜倫夫人的餘生獻給了慈善事業。她在自己家裏建起了一座學校, 從事“ 合作教育計劃” ——所有班級兒童都在一起接受教育。
她說:“種姓製度不僅是印度斯坦的恥辱, 也是英國的恥辱。”
後來, 她又忙於辦農業和工業學校。她始終慷慨大方, 她有條有理地使自己的精神升華, 這點很為人稱道。臨近晚年, 她和布賴頓的弗·沃·羅伯遜牧師結成了一種親切的友誼, 他成了她信任的摯友。
她向他透露了她一直隻是在日記中記下的東西:
拜倫不是懷疑論者……上帝是複仇的上帝……
我和他之間想象中的差別使我習慣性地成為他惱怒的目標。
接近他生活的最後的歲月, 他對我的感情漸漸柔和了……
至於奧古絲塔, 拜倫夫人寫信給羅伯遜說:
我以為利夫人是我的朋友, 我過去愛她——我現在仍愛她——無可奈何。在我們兩人死之前, 我還想在這個世界上見她一次。
人們因此說我缺少力量和道德原則, 說我發覺一個人毫無價值, 但還對她充滿感情, 也許如此。但我的天性如此。難道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