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鍾響起的前一秒,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從灰色被單中伸出,準確無誤地按下。
尖銳的鈴聲沒有響起。
被子裏的女人依舊酣睡著,盛憑洲將鬧鍾倒扣在桌麵上,起身,進了浴室。
耳邊傳來嘩嘩的水聲,蘇挽霧躺在被子裏,閉著眼睛裝睡。
等到房門被輕聲關上,她才睜開眼睛,從被子裏探出頭來。
然後歎了口氣。
樓下響起車子引擎逐漸遠去的聲音,蘇挽霧猶豫片刻,還是翻身下床,走到陽台上目送盛憑洲離開去上班。
直到那輛黑色的庫裏南看不到蹤影,她才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心底冰涼一片。
昨天他們少有地發生了一次爭吵,臨到睡前還在冷戰。
蘇挽霧一向是先妥協的那個人,睡前扯了扯他的袖子,“明天你上班之前,給我一個早安吻好不好?”
也許盛憑洲還在氣頭上,當時並沒有肯定地答應她,隻是轉身熄了燈,“睡吧。”
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他果然沒有做這件事。
在蘇挽霧看來,這就代表著她發出的求和信號,被盛憑洲給無情地拒絕了。
她還穿著昨晚的絲質睡衣,秋天來了,一陣寒意侵襲而來。
蘇挽霧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又在陽台上站了幾分鍾。
這才轉身回了房間,換衣服,去片場。
……
凜城的雨總是說下就下。
絲絲細雨中,蘇挽霧看著鏡頭裏女主角梨花帶雨的哭顏,罕見的有些發呆。
倒不是因為跟盛憑洲的冷戰。
而是這場戲拍完之後,這部劇就真正殺青了。
她跟盛憑洲結婚不到一年,盛憑洲的母親盛太太就明裏暗裏敲打過她,希望她能放棄導演的工作,回歸到家庭中來。
【我也不是反對你工作,隻是娛樂圈那種地方,對你來說總歸不合適……】
【而且小洲管理那麼多公司,時間上安排不開,要是你還這麼忙,那你們兩個什麼時候才能培養感情?】
【……】
這種類似的話蘇挽霧聽過沒有千遍也有百遍,一閉上眼睛都能倒背如流。
更何況,盛太太的重點也不是培養感情,而是催他們兩個趕緊生個孫子孫女。
這還不到一年,催生的節奏就已經密集到蘇挽霧無法招架了。
“CUT!”
副導演先她一步喊了停,摘下耳機,戳了戳她,“蘇導,有什麼問題嗎?”
蘇挽霧回過神來,抬頭去看鏡頭裏的畫麵:
女主角已經完成她的最後一幕,一襲紅衣瑟縮在雪景中,眼角淌下一行血淚。
最後定格,全劇終。
蘇挽霧拿出對講機,“再來一場,女主角的表情再多點層次……”
她又回到工作狀態中,暫時將那些煩心事拋在腦後。
片場的人又忙碌了起來。
所有工作人員各司其職,造雪的造雪,拉布的拉布,清幹擾的清幹擾。
等女主做好準備,蘇挽霧喊:“開始!”
這一次她運氣不錯,她自己全情投入,女主角也像是突然進入了狀態,從開始的第一秒就讓人屏住呼吸。
好不容易完成最後一個鏡頭,身旁的副導演鬆了口氣。
蘇挽霧心滿意足地收了工。
女主角從人造雪中站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雪,一路小跑過來,“蘇導!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