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有力地跳動,纏繞心髒的樹根被盡數掙裂,虛白之王的瞳孔重新點燃,將整個地宮的黑暗驅散殆盡。
心髒是龍類最重要的器官,它一經跳動,就可以讓整副骸骨重現生機。
殊媱也因此明白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對於龍來說,意誌高於一切,這副強大的身軀更像是一個鎧甲,而龍的意誌則是鎧甲裏的人,過去,操控這鎧甲「的是虛白之王,如今虛白之王死去,他在臨死前將鎧甲傳承給了女兒。
某種意義上說,殊搖與三花貓無異,她們都是繼承者,繼承了這副戰無不勝的上古盈甲,不同的是,三花貓是被人為創造的,而殊媱則是接過了父王的衣缽。
死寂如墳的地宮裏,殊媱加冕為王。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攔她了。
她張開雙翼。
龍的骨翼宛若兩柄巨刃,輕而易舉地切開了鋼鐵般堅硬的凍土,收攏了萬年的翅膀重新舒展,龍發出低吼,風***而來,彙聚在它失去了翼膜的翅膀下,將它的巨大的身軀重新托起。
神戰的尾聲裏,殊搖降臨。
不可一世的巨大金蟲如遇天敵,發出悲鳴。悲鳴很快變成慘叫。
巨龍掠過裏麵,蒼鷹捕獵毒蛇般將其抓起,以利爪將其撕裂,巨型的金蟲也沒有坐以待斃,它也纏繞住了巨龍的骨臂,試圖破壞這顆新生的心髒。
殊媱剛剛駕馭這副身體,起初還有些生疏,但她進步很快,動作也越來越流暢嫻熟。力量碾壓之下,這頭金蟲的掙紮成了徒勞,很
快,它被殊媱撕成了碎片。
每一片碎片都是靈根。
這些因為被吞噬而緊密聚合的靈根重新鬆散開來,它們被風吹起,向著真國的城鎮飄去。
靈根會回到修士們的體內。殊媱還記得仙邀的事。
她摧毀了花之靈根。
花之靈根靈性消散,化作了一朵雪花,被風卷入漫天風雪裏,不再可見。
接著,殊媱又望向了雪潮的方向。她踩死了那個打鐵的老人。
然後,殊搖看向了宮語。
這白袍仙子將這老人打得頭破血流,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殊搖要對宮語出手,卻被慕師靖攔住了。
「她的確不是好人,但是我們的人。」慕師靖說。
殊媱心領神會。
猙獰的龍首再度低垂,虛白的瞳孔中映照出了皇帝。
皇帝早已奄奄一息。
司暮雪依舊持劍攔在皇帝麵前,但她眼裏的決心早已潰散,橫劍而立的舉動更像是在保護自己的固執。
「不用管她。」慕師靖說:「關於她的一切,我會親自了結。
殊媱對於小姐言聽計從。
她的父王曾與蒼白立下契約,至死未渝,她也同樣如此。
於是,殊搖隻能看向魂泉。傷痕累累的魂泉同樣看著她。
直到現在,魂泉終於明白,她利用種子抽取虛白之王力量的舉動是多此一舉的,虛白之王本就要「壽終正寢了,被誕下女兒,本就是希望她能傳承自己的身軀。
但當時的魂泉並不明白。
於是,這份震怖天下的力量,就這樣陰差陽錯地落到了殊搖的手中。
三花貓繼承蒼碧之王時,被蒼碧之王厚重的記憶折磨得發狂,但殊搖沒有,她隻像是回到了溫暖的福褓裏,古老的記憶順著血脈漏漏流消入她的意識之海,成為了她記憶的一部分。
「原來,龍的傳承,靠的是意念麼?」魂泉輕聲道。
若她還在戴峰狀態,的確可以與虛白屍骸一戰,但她剛與皇帝和蒼碧之王苦戰過,又如何能麵對這尊新生的龐然巨物?
她終究敗了。
「你要殺死我嗎?」魂泉問。
另一邊。
司暮雪又與皇帝的對峙上了。
有了先前的教訓,這一次,皇帝無論說什麼,司暮雪都格守平靜,可即便如此,慕師靖依舊可以從她飄動的狐尾中,看出她內心的掙紮。
「你若下不了決心,我可以幫你。
慕師靖清冷開口,說:「對你來說,皇帝是敵人,司暮煙是姐姐,但對我來說,她們都是敵人,你蒙上眼,我來替你決定。司暮雪沒有回話。
慕師靖輕聲歎息。
她抹去了覆在雪亮劍刃上的新霜,閉上了—隻眸子,斜視劍身,似乎在看它是否筆直,是否淩厲,接著,她視司暮雪如無物,直接從她身邊走過,走向了皇帝。
司暮雪渾身戰栗,想要阻攔,卻抬不起手臂。
太陽還未升起。
雪卻突然大了起來。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像酒落的紙錢,裝飾這場必將到來的葬禮。
慕師靖舉劍落下之際。
死氣沉沉的皇帝陡然睜開了眼,那雙眼睛不再是人的眼睛,而變成了龍的豎瞳。
看似不可動彈的皇帝竟再度動了,而且極快。
與皇帝一同動的,還有她以冰雪擬製的劍刃。
她還留了最後一絲力量,這一絲力量微不足道,卻是撐起了這最後的刺殺。
皇帝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場轟轟烈烈的神戰,竟要以短
促的刺殺作為收尾。她知道,哪怕殺死了慕師靖,她今日也必死無疑,但她不想一個人死,九泉之下,有姐姐陪伴身側,就不會那麼孤單了。
「我不會被元赤境的廢物殺死。」皇帝口中卻是這樣說。
慕師靖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她麵對這樣淩厲的刺殺,依舊保持著平靜。
叮
皇帝的劍在即將刺入慕師靖的心口時被截住。
截住這一劍的是司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