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姐妹(四)(3 / 3)

似有倒懸九霄的火山噴發,無止境的熔岩與火漿在震耳欲聾的轟響中湧現,瞬間席卷了整片夜空,虛空在不斷的開裂與彌合中分娩出了森然的劫雷,雷電在長空中穿刺不休,仿佛夜的獠牙,黑夜變成了暴怒的怪物,它真正降臨人間時,似乎可以吞噬整個世界。

殊媱旁觀著這場神戰,一度覺得無法呼吸。

她期盼著小姐能夠取勝,可局勢卻越來越糟糕,小姐展開的領域被不斷碾碎,擬製的兵器被不斷毀滅,無數次以法則全副武裝,又在雷鳴般的炸響中複歸子然。

小姐最初現身吋,帶給了魂泉恐懼。

她縱然用萬年的時間做了準備,可麵對這等神話盡頭的生命時,難免會有一種黃雀更在我之後的畏懼,但這種畏懼在戰鬥中飛快消解。

蒼白的確是偉大的生命,但眼前這個黑裙少女卻已是強弩之末,這是蒼白意誌最後的盛放,注定以悲劇收場。

仕今攸之前,魂泉許多次想過要刺殺慕師靖,尤其是那次大雪王宮的會麵,她險些就無法忍住了。

但無論慕師靖看看多麼笨蛋傲嬌,魂泉都克製住了,過早的圖窮匕見容易讓皇帝坐收漁利,其次,她一直認為,慕師靖是蒼白的空城計。

今夜魂泉終於明悟。

蒼白的千軍萬馬早已不複存在,城池空寂如死,隻餘妣孤身堅守。“別幹看著了,你們也想想辦法啊!”殊媱看向身側。

她這才發現,林守溪與小禾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至於那間密空中的死靈之暗,也已被林守溪用九明聖王之焰屠戮殆盡。

當然,林守溪可以用這偶得的聖焰掃一屋之暗,但真正麵對蒼茫的死靈雪原時,恐怕自保都難。

他們這是去哪了.....殊媱心中驚愕,心想難道他們見形勢不對,拋下小姐先逃了麼?

驚愕之餘,入空中的戰鬥以魂泉的句“你的時代結束了”進入了尾聲。

魂泉與皇帝拚接出銀色與血色的十字刀光,刀光橫穿玉宇,縱貫天地,這是最盛人的刀光,也唯有這樣的刀光,才配得上這個眾神雲集的夜,小姐試圖用廢墟中取出的哀鱗去擋,可她沒有擋住,恢弘的長芒將這柄神刃摧毀,也將小姐斬回地麵。

小姐重重地砸在了雪原之上。雪塵滔大。

魂泉與皇帝對視了一眼。

“這殺死蒼白的殊榮,你若不要,我就接過了哦。”

魂泉舌頭一卷,將唇邊的血舐問體內,她雙翼震動,身軀破開速度的極限,在大量白色的音錐砸向地麵。

黑裙少女從雪中搖搖晃晃地站起。

她麵顏煞白,斷刀已折,似已失了神戰之力。這時。

地動山搖。

林守溪的九明聖王之焰再度出現,攔在了小姐與魂泉之間。

光是這道金焰當然阻攔不仕魂泉,但與金焰一同出現的,還有一隻大如府邸的手掌。

巨人王的手掌!

林守溪利用金焰將巨人王引了過來。

這金焰在他的手中變成了提著木偶的絲線,當然,這個所謂的木偶不是別的,而是古代的巨人之王。他用金焰吸引巨人王做出科種動作,這些動作看起米錯亂而笨拙,但因為巨人王足夠龍大,竟是盾牌般擋住了魂泉的進攻。

魂泉的瞳孔掃視過雪原,沒有尋到林守溪的蹤跡。

林守溪作為提線人,正躲在暗處操縱看巨人王,不給魂泉殺死他的機會。“昔日天下獨尊的蒼白,難道要這般躲躲藏藏麼?”魂泉冷聲問。

小姐的臉上並無落敗的失落。

她看著巨人高聳的身軀,說:“萬古之前,它本就是我的眷屬,如今,它隻是履行它的職責罷了。”

“巨人王若沒有瘋,或許還能庇佑你,但他的神誌早已磨滅,你不會覺得僅憑著笨拙的操控,就能將你守護住吧?”

魂泉望著山峰般的巨人之王,話語恍若譏嘲。很快。

一道殺意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了巨人工,抵達了慕師靖的背後。那是個與魂泉模樣的人。

她是冰雪靈根與分身靈根聯合的造物。

林守溪可以操控木偶,魂泉當然也可以製造分魂。分魂的實力比不得真身,卻也足夠斬殺孱弱的少女。

白色的劍光從黑攸中揮出時,躲在暗處的林守溪與小術終於被迫現身,雙劍合璧,全力出手,憑著重傷的風險勉強擋住了這一劍。

林守溪與小禾現身的瞬間。沉默寡言的皇帝也下了殺手。

黑袍下,皇帝的手指綻如鮮花,看似柔和的旱光白指尖牛,寂然飄落。慕師靖並不擔憂。

因為,另一位舊日的眷者也來了。魂泉與皇帝皆有察覺,向前望去。

兩盞幽綠之火在黑夜中亮起,隨之而來的,是盛怒的龍吟,隻是不知為何,這龍吟的頻率聽起來宛如貓叫。

風雪席天。

龍工之骸徑直撞過長空,皇帝躲過了,可真在分神操控分身的魂泉就沒那麼幸運,她被蒼碧之王抵著撞入了雪峰中。

山崩地裂。

暴雪奔湧如潮。

半個時辰前,宮語猶在詛咒雪嶺中枯坐,尋找著破解之法。

在她一度要絕望之時,遠處的大空中,亮起了彩色的光,光傳到了這裏,將她頭頂鱗片般的雲照亮。

這些明亮的雲在黑夜中格外惹眼。

那一刻,宮語忽然明悟了一件事:這片詛咒雪原的禁製並沒有將雲摹遮蔽的能力,雲墓依舊存在,隻是被破碎的空間拆解、鋪開,落到她的眼中時,就成了滿天流動的白雲。

雲墓成了最關鍵的線索。

她隻要以雲墓為參照,將滿天的碎雲拚回原來的樣子,那這個結構錯亂的空間,自然也會複歸原位!

滿天白衣暗藏玄機,這看似荒誕離奇的詛咒雪原背後,竟隻是一個拚圖的遊戲。

但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哪怕領悟了破解之法,也無法出去。

宮語將隨身攜帶的丹藥吞了個丁二淨,接著,她開始挪移空間。原本平整的雪原變得褶皺。

山嶺與窪地重新出現,隨著雲被不斷挪動,籠罩山界樹的柱形雲墓也清晰可見。

完成最後一塊拚圖後,她將手伸入飽滿的衣襟裏,掏出了還在熟睡的三花貓,殘忍地將它搖醒。

二化貓暈暈乎乎地鑽回了心髒。

之後,蒼碧之王的瞳孔重新明亮,幽綠之火燃徹寒夜。

一次次戰鬥砥礪之中,三花貓早已不是當年的小笨貓,它鉗製住了連翻戰鬥之後顯得虛弱的魂泉,以過往與老鼠鬥智鬥勇的經驗將這紅裙女子按在碎峰之中拳打腳踢。

方才,蒼碧之王飛過林守溪的上頭時,龍背上的雪袍仙子也揮舞著劍刃躍下,

一劍將魂泉的分身貫為了兩半。劍光照亮了宮語的臉。

慕師靖、小禾、林守溪一同看向她。

詛咒雪原上沒日沒夜的消磨令宮語略顯消瘦,但她太美太美,這一抹憔悴落到她蒼白的臉頰上,隻似花瓣沾染秋痕,讓人心生憐意。

林守溪與宮語在冰雪間對視。明明相隔半載,卻似暌違百年。

“師父,你出這麼遠的門竟不隻會小語一聲,真讓小語好找呀。”

宮語的紅唇噙起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她看著林守溪,慶幸之餘又帶著些許的幽怨,明知故問道:“師父這般這樣不辭而別,是在逃避小語麼?師父是不是不喜歡小語,所以隻帶著兩位師娘遠走高飛呀?”

宮語端莊典雅,說的話卻似個撒嬌個小丫頭。

麵對徒弟時,這位膽敢將巨人王作為提線木偶的少年一時也顯得局促,他說:“我怎會不念小語,隻是當時事出太急,我實在....”

林守溪也不知如何簡單地概括,他隻好說:“等一戰結束,我再與小語解釋,好不好?”

“不好。”

宮語在雪原枯坐了十多天,心中積怨,她任性地說:“你必須證明你在想我。”

這時,氣質清冷的小姐卻是幽幽開口:“我可以幫他證明。”

宮語看向這黑裙少女,一時也分不清她到底是誰.....說來也巧,這位被她家族寫入族譜的、斬殺了時空魔神的神秘少女,似乎又要因為情感糾葛,再與她寫入同一個族譜了。

“如何證明?”宮語好奇地問。

“他想徒兒想的發狂,為了排遣憂思,他在真國又找了一個小徒弟,那個小徒弟很可愛,和小語小時候一樣可愛。”小姐清冷道。

“慕師靖!”林守溪立刻喝止。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小姐反問。

宮語的秋水長眸緩緩眯起,凜然的殺意在眼波中流淌。“不是的,事情其實是.....”

這危急關頭,林守溪哪有心思解釋事情的原委始末,而且有的事,根本就不是道理可以解釋清楚的,他現在隻期盼著皇帝趕緊打過來,阻斷他們的對話。但皇帝不知在想什麼,竟是按兵不動。

林守溪也想不通,這生死攸關的決戰裏,他為何要上演這兒女情長的戲碼,但宮語任性起來,偏偏會無視一切的場合,她隻是盯著林守溪的眼睛,固執地等待解答。

“師尊,你的確誤會他了,收徒其實也是我的意思.....”小禾小心翼翼地幫著說話。

宮語卻是不管,還道:“小禾,你若再這樣慣著他,可就不是多一個徒弟那麼簡單的事了。”

“不是的,師尊這次真的誤.....”

“別說了,身為師父卻擅自收徒,徒兒豈能坐視不理,我要以宗門規矩懲治師父。”宮語傲然道。

戰鬥遠未結束,蒼碧之王與魂泉還在角力,噴吐的龍息雕塑著山川,雪水大量蒸發,化作彌天白霧,與雲墓連為一體。

就在這樣的地方,宮語心中的掛念與擔憂隨著冰雪一同消解,化作更濃烈的情緒,在她的胸腔中衝撞。

她不再管那浩劫,也不管那生死,這位道門仙子竟是直接捧住了林守溪的臉,在小禾與慕師靖微異的目光中,將林守溪強吻。

她萬裏迢迢而來,不再想要解釋,隻想要一個不顧一切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