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初鷺越戰越勇,最後更是慘勝了魂宮被寄予厚望的大弟子。“真無聊,像是在看小孩子互相丟泥巴。”殊媱趴在欄杆上。
“那你覺得什麼有意思?”小禾問。殊媱想了一會兒,說:“跟我來。”
殊媱領著他們來到王主城外,跨過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後,黑色的山嶺出現在了麵前。
山嶺裏聚集著許許多多的人,熱鬧程度竟絲毫不輸王主城。“這裏是....”小禾疑惑。
“遷徙。”
殊媱遙指遠方,說:“我帶你們來看遷徙,猴子到人的遷徙。”她領著三人來到了懸崖之上。
自崖尖向下俯瞰,可以看到數不清的人,這些人赤身裸體蓬頭垢麵,看上去的確像是還未開化的猴子,他們在懸崖之下漫無目的地遊蕩,直至大門打開之後,才慢悠悠地挪進來,看上去好像是在把鴨群往籠子裏趕。
他們是幾億年前的人,記憶早已被磨滅。
這個場麵浩蕩到讓人心生悸動,仿佛是在看一群行屍走肉。
來到城內的人們會被專門的人穿上帶有編號的衣服,然後,領頭的修士會用帶有攝魂之力的哨子,將他們引向聖樹院,在那裏,他們會接受大靈乾樹的洗禮,成為嶄新的人,過完幾億年前未來得及過完的人生。
“地裏麵還不知道埋著多少人呢,它們像是稻子,割了一茬還有一茬,再加上真國與灰墓之君的封印是挨著的,毀滅隻在旦夕之間,所以真國從不真正重視人命。”
殊媱坐在懸崖上,望著烏泱泱蠕動的人群,眼裏陡然噴薄出了恨意:“哼,哪天死光就好了,一群吸血鬼罷了,一群附著在大靈乾樹樹幹上的吸血鬼罷了,他們掠奪走的靈根,我遲早要一個個地吸回來,我要把人都殺光,將骨與血還歸神樹!”
殊媱正惡狠狠地發著誓,身後,慕師靖清冷的聲音響起,是在叫她名字:“殊媱。”
“小姐.....”
殊媱回過頭,對上了小姐冰冷的眼睛,一個響亮的巴掌甩在了她的麵頰上,直打得她側臥在了雪地裏,瑟瑟發顫。
“以後再讓我聽見你說這樣的話,我會要你的命,聽懂了嗎?”慕師靖說。殊媱神色幾番變幻,最後卻是俯首,“殊媱聽懂了。”
以後不把心裏話說出來就是了.....殊媱心想。第二天就這樣過去。
第三天也沒什麼區別。
城裏依舊在舉辦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表演,也出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亂子。
舊神的花車終日繞城遊行,但大多數修士阿諛獻媚的,還是那幾位赫赫有名的頂尖修士,對於凡人來說,相比死去的神,活著的人神更有被敬仰的價值。
靈宗的試道會還在繼續,初鷺的勝利也還在繼續,她贏的太多,甚至無法讓人感到驚喜。
夜裏,小禾一如既往地霸占了林守溪,慕師靖輾轉難眠之下,時常穿著白綢睡裙氣鼓鼓地走到他們麵前,大聲嗬斥,讓他們動靜小點,小禾卻總說:“來了就別走了。”
第四天,一切照常。
等到第五天時,殊媱原本緊繃的心弦徹底放鬆下來了。
“今年的舊日祭奠與去年的一點區別也沒有,真是無趣至極,還不如在家打坐修行讓人心情明快。”殊媱抱怨道。
“你這麼希望動亂?”林守溪問。
“安寧的生活是給凡夫俗子過的,秩序才會崩塌、重構,神位才會易主,對於野心勃勃的人而言,這才是他們的盛世。”殊媱說。
第五天在殊媱的失望中度過。
第六天的時候,殊媱早已不報幻想。
“殊媱,你要明白,災難的開始是有預兆的。”
清晨,小禾正在鏡子前梳妝,她在臉頰上勻了些緋紅色的眼妝,清純的少女被這抹紅色一襯,立刻清豔生動起來。
“什麼意思?什麼預兆?”殊媱問。
“譬如等會要飛過窗邊的銅色之雀。”小禾說。
殊媱蹙眉,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可沒過一會兒,窗外真有一道黃沙般的勁風刮了過去—黃羽的大鷹掠過窗口,無意落下的羽在空中翻轉。
殊媱一驚。
“你有卓見靈根,裝神弄鬼並不難,我才不上你的當,今天我要好好享受節日。”殊媱說。
殊媱期待小禾說一些話來反駁她,可是沒有,小禾隻是靜靜地梳妝,不知是為悅己還是悅人。
鍾聲再度響起。
今天是靈宗試道會的最後一天,最後的決勝者將會在一路殺到今天的四名弟子中選出,至於明天......
明天是舊日祭奠的閉幕,響徹全城的恢弘古樂裏,鹿漱會親自獻上最美的舞蹈。
所有的頂尖修士也將會一齊到場,他們會領著人群徒步前往聖樹院,在聖樹院的門口跪拜大靈乾樹,然後會在黃昏時分抵達龍主殿,一起覲見那位依舊存活於世的舊王。
縱使龍主殿主千百年來從不露麵,人們依舊不敢省略這一禮節。黃羽之鷹在長空中徘徊。
最後一日的戰鬥尤其激烈,人群的歡呼聲綿延如同海潮,幾乎一刻不停。
能走到這裏的都是一等一的佼佼者,初鷺作為他們中間的一個,並沒有穩操勝券的能力,但林守溪知道,她會贏的。
“奪魁者,大焚宗,初鷺。”
銅鑼聲伴隨著宣告響起時,小禾與慕師靖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唯有殊媱撇了撇嘴,說:“半點懸念也沒有,真無聊,今年的試道會還不如去年來的好看呢。”
“這隻是開始。”林守溪說。
“開始?什麼開始?”殊媱問:“試道會不是比完最後一輪了嗎,你的寶貝徒弟不是奪魁了嗎?難道,你是想說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要戒驕戒躁這樣老套的話?哼,人生在世,驕狂一天謙卑一天,何必給自己戴上道德的鐐銬呢?”林守溪不說話,隻是盯著比武台。
慕師靖與小禾的微笑也漸漸淡去,神色凝重。
殊媱上下打量那比武台,怎麼也瞧不出端倪,這是......怎麼了嗎?試道會魁首的榮耀,會由如今的第一神女仙邀親自頒發。
青紫禮裙、薄紗遮麵的絕世神女離開了清聖宗的坐席,她足踩虛空,緩緩走向初鷺,曼妙的足下步步生出血蓮,美輪美奐中帶著殺戮之美,世人看著如霧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