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骸的眼睛被點亮。
在金色與赤色中來回閃爍了數下後,眼睛的顏色停在了赤色……也不知道夠不夠飛到那個世界。
林守溪與慕師靖相繼回到了龍背上。
茫茫無人的雪原裏,蒼碧之王再度升空。
冬末,徹骨的罡風刀刃般滿天飛來,巨龍才一升高,慕師靖便不由伏低了些身子。
林守溪的雙手從她的臂下穿過,抱住了她,他抱著她背過身去,以背脊為盾,幫境界更低的少女抵禦滿天寒風,一如來時那樣。
寒風彙聚在龍翼之下,將山嶽般巨大的龍屍抬到了高空,龍骸振翅向前飛去,寒風更急。
慕師靖雙臂抱胸,感受著嚴寒中環擁來的暖意,不由輕聲道:“林守溪,你要是能一直這般體貼就好了。”
“慕師靖,你要是能一直這般乖就好了。”林守溪也說。
“哎,你不與我頂嘴會死啊?”
慕師靖嬌頸微轉,想要嗬斥,卻發現隻要再稍稍傾身,他們可就要真的‘頂嘴’了,她立刻回過頭去,咬著紅唇,很是羞惱。
林守溪笑了笑。
鑰匙早已被那紅衣女子取走,他們想要去長安,依舊隻有海底封印那一條路。
充斥著寒冷與孤獨的長夜彌漫了過來。
慕師靖不喜歡這種感覺,這會讓她想起夢境裏的冰原以及永遠不會到來的日出,那位黑裙少女仿佛就居住在她的心底,在她冷豔與傲嬌的皮囊下,恪守著一份長存的不可理解的孤獨。
這種孤獨感從她的心底深處洇來,令她的身軀也變的綿軟,柔若無骨的綿軟。
她睜開眼睛。
識潮之神的蘇醒聲勢浩大,霧氣還未擴散至這片海域,此處依舊清明一片,浪潮如紋,星鬥參差。
“對了,這一個月,你和師尊始終膩在一起,真的什麼也沒做嗎?”慕師靖問出了納悶許久的事。
“沒有。”林守溪說。
“你是怎麼忍得住的?這……一點不像你哎。”慕師靖說。
“小語能忍得住,我當然也能。”林守溪平靜道。
“啊?也就是說,你們是在賭氣?”慕師靖一驚。
“沒有。”
“還說沒有?”
“沒有就是沒有,你到底要不要抱了?”
“要……”
“要什麼?”
林守溪懷抱一鬆開,徹骨冷風就湧過來了,慕師靖倒不是不能用真氣禦寒,但之後的路途太過遙遠,她逞一時之氣沒有意義,更何況去了那個世界後,以她的境界,的確忍受不住長時間的寒風侵襲。
慕師靖還算識時務,囁嚅道:“要抱……”
“要誰抱?”
“你……”
“我是誰?”
“……”
慕師靖貝齒緊咬,氣得不輕,有種被師尊責罰時逼著說許多羞人話語的感覺,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最終,她還是捏緊拳頭,將這話完整地說了一遍。
林守溪揉了揉她的腦袋,將她重新抱住。
夜色漫長依舊。
林守溪遙望東麵,默默為小語祈福,越祈福,心頭的焦慮反而越甚,他輕吐了口氣,說:“慕姑娘,來吹曲洞簫吧。”
“什麼?”慕師靖一愣,拒絕道:“手冷。”
“嘴巴不冷就行。”
“誒,你什麼意思?別以為我聽不懂你在調戲我!”慕師靖怒道。
她才要發作,林守溪已將手摸到她的腰間,手指一挑,解下了那支洞簫,竹簫在他指間打了個轉後,輕盈地停在了慕師靖的唇邊。
慕師靖微怔。
她隱約明白了林守溪的意圖。
少女紅唇微動,吹奏簫管,少年按住簫身,手指在一個個孔洞間跳躍不歇,清幽淒婉的樂聲泉水般傾瀉而出,兩人仿佛心意相連,樂聲無半點阻滯,渾然一體。
簫聲盤折至高處時,至最慷慨激昂時,龍骸在空中首尾相銜盤旋了一周,箭一般紮入深洋。
似察覺到龍王的到來,海浪如跪伏的臣子,提前分開。
巨龍沉入海中。
……
冰洋的另一側。
這片曾被命名為囚潮之地的海域已被大霧徹底淹沒。
遮天蔽日的龐大陰影在霧氣中起伏著,讓人分不清那到底是怪物,還是流動的霧氣本身,唯有那遙遠的、數以百萬計的幽紅圓眼昭示著它的存在。
識潮之神距離岸邊還很遠很遠,能看到它,隻是因為它實在太大了而已。
尚未被淹沒的海岸上。
七神女結出的大陣已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