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似是吃飽了,沒有繼續進攻,就此離去。
驚魂未定的幾人走出龍王廟,發現外麵空空如也,根本沒有妖魔來過的痕跡。
已有人生出怯意,想要離去,這時,屋簷上忽然傳來蛙叫,一根血紅色的長舌鞭子垂了下來,卷住說要逃走的兩人,嗖地一下縮回。
鹹慶抬頭望去,看到屋頂上趴著一頭眼睛浮腫的巨蛙,它的嘴巴裏,同伴正在被不斷地咀嚼。
將同伴吞咽完畢後,巨蛙看著麵色慘白的眾人,從屋簷上跳落下來,滿是碎骨與血沫的舌頭一卷,要將所有人都吞入腹中,沒有辦法,這些遊俠必須拔劍一戰。
這一場極為慘烈,從白天打到黑夜,鹹慶周圍的人幾乎死光了,隻剩一個女俠還活著,她被咬去了手臂,倒在血泊中苟延殘喘。
鹹慶渾身是血,他幾次險些被卷入腹中,幸虧他於絕境中破境,才勉勉強強活了下來,鹹慶熟悉了這個怪物的戰鬥姿態,某一刻,他終於抓住了怪物的漏洞,使出全力刺出一劍。
這一劍刺空了。
雨水中,怪物憑空消失。
鹹慶跪在地上,環視四方,忽地,他注意到了龍王廟門口的龜趺,他抱起一塊巨石,用盡全力砸這龜趺,將它砸了個粉碎,龜趺竟是那巨蛙的本體,龜趺碎掉後,身受重傷的巨蛙再度現身,它的皮膚不再光滑,而是長滿了泛著白膿的痘痘。
鹹慶將它殺掉。
吃人無數的巨蛙就此橫死在了龍王廟前。
“霸下死了嗎?”奄奄一息的女遊俠問。
鹹慶沒有說話,力竭的他倒在地上,望著天空。
天空像是漏了一樣,雨還在下,越下越大。
接著,令本已心如死灰的鹹慶與女遊俠震驚的事發生了。
他們身下的地麵於震動中緩緩抬高,然後開始朝著岸邊緩緩挪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抬這座山。
接著,鹹慶身邊,那對破碎的龜趺石像裏,像有人在說話:
“聽說狻猊死了。”
“怎麼死的?”
“它在毀壞佛像的時候,遇到了一對殺手,狻猊與之相鬥,大敗,它想逃,但沒能逃掉,被挑斷了龍筋,割下了頭顱,它的血肉腦漿也被挖出,流民煮成粥喝。”
“怎麼可能?狻猊雖不及大哥二哥那般強大,卻也武學通天,這個世上,誰能將它殺掉?對了,它毀的是哪尊佛的像?”
“那尊佛我不認識,但聽說是近來於民間聲名鵲起的一位女活佛,人稱聖菩薩。”
“那殺狻猊的人可有留下名號?”
“男的沒有,那位倒是留下了不少稱號,諸如萬龍之王,道門之劍,邪魔的災兆,龍王墓地的吹簫人……”
“狂妄自大!”
“好了,霸下,你別整日將那你破山馱來馱去了,狻猊已死,我們當團結一道,絕不可被各個擊破了。”
“知道了……”
低沉穩重的聲音如此回答。
鹹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隻覺得,身下的山正在朝著白鹽湖傾倒。
這一刻,它才猛地明白,那頭巨蛙隻是個小魔頭罷了,真正的霸下一直處在這座湖泊裏,他們登臨的山峰竟被這巨龜馱在了背上!
果然,這才是足以呼風喚雨的神明啊……
鹹慶感到絕望,他不知道,究竟要怎樣力量,才能與這力可馱嶽,道可喚雨的妖物對抗。
山峰砸入山嶽之中,激起滔天巨浪。
鹹慶抱著必死之心時,他的耳畔,忽然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簫聲。
他的身體被一個白衣少年抱住,少年提著他的後頸,於水麵上淩波而過,將他安置在了岸上,喂了顆護心丹,另一邊,斷臂的女遊俠也被另一位黑裙少女抱起,護送到了岸邊。
少年少女看著白鹽湖中激起的大浪,凝重而冷厲。
鹹慶聽著風中飄動的簫聲,看著黑裙少女腰間別著的簫管,不由想起了方才聽到的對話,他立刻醒悟過來,艱難地抬起手,說:
“你……你們是……萬龍之王,龍王墓地的吹簫人?”
林守溪聽了,隻覺尷尬,他假裝沒有聽見,冷冷地瞥了慕師靖一眼,慕師靖卻是一臉驕傲,喃喃道:“嗯,不錯,沒想到這稱呼已經遠播至此了。”
慕師靖看向得救的兩人,道:“若嫌這稱呼太長,你們也可以喊我為黑裙聖君。”
為了契合這個稱呼,慕師靖甚至抽空買了套黑色的裙子換上。
她要以嶄新的麵貌回到這個世界,讓人們認識一個全新的道門聖女,一個脫胎換骨的慕師靖!
她對龍類造成的摧殘與破壞深惡痛絕,所以在去往長安的路上,她與林守溪聯手,誓要將這些興風作浪的惡畜殺死,還人間太平,在來之前,慕師靖已將狻猊和負屭斬殺。
負屭臨死前還在寫詩,隻見碑上詩文寫道:天囚龍族於海底,任由螻蟻遍世間。今朝出海騰雲去,呼喚雷電與風雨。吾以滄海塑大地,長吞昆侖萬裏雪。千峰萬仞淩絕頂,搗去仙門成龍廟。再往靈山問佛祖,可飲東來紫氣否?
負屭寫完,猶不解恨,正咬著筆頭,思考此詩該如何結尾,一旁有龜腰僂著身子,諂媚提議:“不如多添幾個殺字?”
負屭聽完,拍案叫絕,古有七殺碑,今日,他就寫他個七七四十九殺碑!
這頭愛好舞文弄墨的龍正在碑上狂寫著殺字,白衣少年與黑裙少女從天而降,打斷了他成為文豪的進程,最後,他七七四十九個殺沒能寫完,滾燙的龍血就澆在了碑上,倒是為他的絕筆詩提供了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