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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師靖猜的沒錯,舞龍的間隙裏,小語拉著林守溪的手偷偷逃離,想與他獨處,一同分享這幸福歡愉的時光。
小語避開了人群,帶著師父從家族的僻靜小路繞到後院的牆壁下,翻牆而出——林守溪先翻出去,站在下麵張開懷抱接住她。
林守溪向來寵溺這可愛的徒弟,對她的要求一一滿足。
小語牽著他的手,沿著覆滿白雪的小溪一路奔跑,她雖剛剛比試完,卻是精力充沛,半點疲憊也無,她飛快地跑著,粉砌的小腿起起落落,像個風火輪一樣。
林守溪跟在她身邊。
師徒二人就這樣在無人的雪溪之畔飛跑,他們誰也沒有說話,臉上卻都洋溢著歡悅的笑。
也不知跑了多久,在一片平整無人踏足的雪地上,小語終於停下腳步,她扶著膝蓋,氣喘籲籲,可愛秀氣的麵頰上笑容卻是半點不減。
“師父你看,小語沒有騙你吧,我真的帶著你離家出走了哦。”小語一臉驕傲地說。
“小語最厲害了。”
林守溪揉著她的頭發,笑著說。
小語用力點頭。
比武時的失落已一掃而空,小姑娘的心中充盈著歡樂與滿足,這是她本該在三百年前就享受到的幸福與滿足。
“小語剛剛比試了這麼多輪,沒受傷吧?”林守溪關切地問。
“當然,他們可傷不到我。”小語自信滿滿。
原本,她是想打得更遍體鱗傷些,博取師父的同情,但為了保護這身珍貴的偶衣,她最終沒有這麼做。
林守溪笑了笑,誇獎了她,讓她好好努力,以後勝過自己。
小語自信地頷首,她雙手叉腰,說:“那當然,師父到時候準備入贅我們家吧。”
林守溪笑了笑,隻當是童言無忌。
他自認師德充沛,絕不至於對於自己親手養大的徒弟下手。
這片空寂的雪林像是獨屬於他們的世界,小語自由自在地跳躍著,奔跑著,三百年的時光似真被抹去了,這是師徒相逢的第七天,少女仰望高遠蒼穹,回到了獨屬於她的童年。
這對她而言是奇跡,精心編造的奇跡,她活在美夢裏,不算蘇醒。
“師父!”
小語再次大喊他,她伸出了小手,“繼續跑!”
“好。”林守溪寵溺地點頭。
兩人繼續奔跑,他們簌簌地踩著雪,飛奔過平整的雪地,留下兩串長長的足印。
清澈而寒冷的溪流般淌過林子,樹梢上的雪花被驚動,打著轉兒向下飄來,小語迎著風,長發向後飄去,稚嫩的容顏一覽無遺,寒風刺骨,她以此為針,將此刻的畫麵與心情盡數繡在心底。
不久之後,這些風將褪去森寒,化作綿密明媚的春情,重新將這片荒蕪的雪林吹碧。
小語奔跑著,奔跑著,雪進入繡鞋融成水也渾然不覺,她不知要跑去哪,若是道侶間的私奔,那目的地會是天涯海角,可是她呢?她要去到哪裏呢,這場戲如何落幕,她的歸宿又在何處……小語想不明白,但她就這樣跑,越來越快,仿佛隻要再加把勁,就能超越不舍晝夜的時光。
轟——
前方光芒大盛,他們穿過了長長的、幽暗的林道,重新紮入大片灑落的陽光裏,冬日的太陽明明那樣冷漠,卻依舊散發著普照人間的亮芒,小語不敢與太陽對視,仿佛對視一眼,她就會被這脈脈溫情給融化。
“小心!”林守溪忽地出聲。
雪林的盡頭是懸崖。
小語沒能停住腳步,失足躍到了懸崖之下,她一點也不害怕,但還是佯裝驚恐地叫了起來,林守溪從上方縱身躍來,撲向小語,刺骨的寒風激發了劍經的力量,他在空中抱住了徒兒,不停地安慰,讓她別怕。
山崖下的寒風雖不足以支撐他飛行,卻足夠讓他平穩地落到地麵。
天空中,小語抱著林守溪,她環顧著廣闊的天空與遼闊的大地,天與地在她眼中鬥轉,她興高采烈地喊了起來,聲音被灌入口中的寒風給淹沒,她太過高興,一隻小鞋還不慎掉落,葉子般打轉,飄入林間。
落地之後,林守溪背著光了一隻腳丫子的小語在雪林中搜尋許久,終於將那隻做工精良的平地布鞋尋回,遞還給小語。
小語張開了凍得通紅的手,說:“師父,要不你幫我穿吧?”
林守溪抱著她在一塊石頭上坐下,小語微卷起褲腿,露出了那隻白纖纖的嫩足,小姑娘的足兒天生粉嫩,攏斂的足趾泛著玉珠似的瑩潤顏色,可愛得令人憐惜。
林守溪抓起小語的足兒,幫她穿鞋,小語似很敏感,一碰足兒就動,林守溪費了好大的勁才幫她將鞋子穿好。
穿好鞋子後,小語又生龍活虎起來了,她拽著林守溪的手,繼續跑。
林守溪問她到底要跑去哪裏。
小語說:“不知道。”
她覺得這是一個很有詩意的回答。
她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路到底會走向何方。
當然,林守溪可以借助劍經與她飛躍山崖,這可苦了一路急追而來的慕師靖了,此時此刻,這位道門聖女正在懸崖邊犯難,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原路返回,繞路而行。
慕師靖正借助著死證的指引追索時,林守溪與小語已停下了腳步。
穿過最後一片雪林,高聳的神牆矗立在麵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