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未感有異,隻是好奇楚姐姐今日為何要戴個冪籬,嗯……她走起路來也不似平日輕盈,怪怪的。
林守溪帶著楚映嬋去了繁華熱鬧的街道,這是屬於他們的時間,他們一同逛街、吃茶、遊船、登山,司暮雪與金佛的追殺猶在眼畔,林守溪放鬆心弦,貪婪地汲取這短暫而珍貴的溫馨。
林守溪給她講述著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講述了許久,聽到司暮雪出現時,楚映嬋渾身緊繃如遭雷擊,林守溪知道她驚懼的緣由……
“聖壤殿那位是她的姐姐,我們知道她是假的,但……沒有辦法。”林守溪上次被楚妙警告過,沒有將皇帝二字輕易地說出口。
哪怕知道司暮雪是假的,哪怕知道她們姐妹圖謀不軌,但她畢竟是高高在上的罪戒神女,除了皇帝之外,沒人能夠審判她們。
皇帝……
林守溪想起了那尊黑皇帝的雕像。
若皇帝真的有問題,那人族豈不是獨木橋上的螞蟻,隨時要被下方滔滔的黑浪給吞沒……還是說,這背後另有隱情呢?
林守溪給楚映嬋講完了那段故事,故事在金佛破碎後戛然而止,楚映嬋靜靜地等了一會兒,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耳畔憐惜地輕語。
仙子的懷抱香軟依舊。
林守溪靠在她的胸脯上,慢慢地忘記了煩心的事。
冬日的陽光明亮但不溫暖,照不化堆積的冬雪,楚映嬋在冰雪之間席地而坐,白裙如花鋪開,她的麵容卻似受了暑氣,潮紅一片。
她靠在林守溪身邊,低聲軟語,似是央求什麼,林守溪不為所動,置若罔聞,楚映嬋美眸禁閉,睫羽顫得厲害。
林守溪與她一同去到了神守山的幽庭裏。
庭院中擺放著不少兵器與樂器,還有專用於歌舞的長袖紅裙,這些都是慕師靖無聊時購置的東西,足以堆滿一個大箱子,林守溪取出了一張黑色的焦尾琴彈奏,一襲白裙的清冷仙子則斜坐吹弄玉簫。
神守山的弟子走過林間山道,被樂曲聲所吸引,駐足聆聽。
“清脆悠揚,空靈婉轉,好美的琴聲……這是哪位仙師在撫琴奏樂?”一位弟子慨歎道。
“此處臨近楚仙子的居所,應是那位楚國王女在彈奏了。”旁邊的少女說。
“沒想到楚仙子有這麼好的琴技,隻可惜人太凶了……”
“你懂什麼,嚴師出高徒,她不僅是楚國王女,還是道門弟子,自幼教養嚴格,教育徒弟時自也推己及人。”
“……”
弟子們一直聽到琴聲消弭,才沿著雪道下山。
琴聲止,人去樓空,窗畔放著一個小竹筒,雷與風已消弭不見,隻剩將溢的水。
回去的路上,楚映嬋神色冷淡,一語不發。
臨近小語的宅邸時,仙子停步,凝視林守溪,檀口微張,楚楚可憐,待林守溪點頭後,她才如釋重負地閉唇。
回到劍場已是下午,早上睡下的小語醒了,她穿著紅龍的睡衣,背著‘吾道不孤’的木劍,睡眼惺忪地來到林守溪的身前,問:“師父師娘去哪裏了呀?”
“我們去神守山修行了。”楚映嬋微笑著說。
“修行?為什麼要去外麵修行呀?”小語問。
林守溪與楚映嬋對視一眼,笑而不語,隻留小語一個人滿心疑惑。
“對了,師娘,今天慕姐姐怎麼了,怎麼一直很不開心的樣子,莪剛剛去找她玩,她都不理我。”小語委屈地說。
“你慕姐姐被師尊罰了,正鬱悶呢。”林守溪說。
“師尊……是師父的師祖嗎?”
“嗯。”
“大師祖竟這樣欺負慕姐姐,太過分了……誒,對了,師娘姐姐,你覺得大師祖是怎樣的人呀?”小語一臉好奇地問。
“師尊啊……”楚映嬋想了想,唇角噙起笑意,眼眸中也露出了向往之色:“師尊是我最崇拜的仙子,她道法通天,以一己之力橫壓百年神女,她心懷天下,與龍屍邪魔惡戰,九死不悔,關於她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小語若是想聽,我可以給你講。”
“這樣子啊……”小語點點頭,道:“我明白了,小語要成為大師祖那樣的人!”
林守溪聞言,心中咯噔一下,忽有不妙的預感,但小語此刻一身正氣,神情嚴肅,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隻鼓勵了她。
晚上,楚映嬋與小語都沒有再來搗亂。
林守溪與小禾睡在一起。
落雪無聲,燭火搖紅。
林守溪擁著小禾,在她耳畔說著綿綿的情話,小禾聽得情動,也擁住了他,想著這一路走來如此波折,修成正果何其不易,今夜就這樣給他吧,免得遲則生變,遺憾終生……預言的謊也該坦白了,坦白後任他處置也就是了,反正他也不會真拿自己怎樣。
這樣想著,小禾的念頭通達了,過去的彷徨與猶豫拋在了腦後,這個隨時都會傾覆的世界裏,她隻想將身前的少年緊緊抱擁在懷裏,不讓兩人之間有一絲一毫的縫隙。
這樣就足夠了……
小禾薄唇勾起一絲笑,心滿意足的笑。
她輕輕喚了林守溪的名字,林守溪給予了溫柔的回應。
正當小禾要將那嬌人話語說出口時,一道古老精純的靈妙之息湧上心頭。
少女神躍靈飛,霎時清明。
林守溪困惑的目光裏,小禾忽然披衣而起,走到了外麵的雪場上,席地而坐。
林守溪跟了出去,他仰望著雪夜璀璨的星鬥,了然明悟——今夜,小禾心結得解,要破入仙人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