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語將當年娘親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稚嫩的話語懷戀與溫柔,她將這塊珍藏了三百年的菊石化石遞給了小禾,說:“喏,這個送給師娘,就當是徒兒給師娘的見麵禮了。”
小禾接過了小語遞來的禮物,攥緊在掌心,雪發少女輕輕撫摸過依偎著的菊石,薄薄的唇一點點抿緊。
她霍然起身,揪住林守溪的耳朵,道:“以後對莪們家小語好一點,聽到了嗎?”
“……”林守溪看著被三言兩語收買了小禾,歎了口氣,弱弱地問:“那小禾什麼時候對夫君好點?”
小語看著師父師娘,抿唇而笑。
“師父。”
小語忽地拉了拉師父的衣袖,說:“師父,我想看得更遠一些。”
林守溪會意,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小語不會怕高麼?”林守溪問。
“當然不會,我可勇敢了。”小語驕傲地說:“總有一天,我要憑借自己的力量,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林守溪微微詫異。
“對呀。”
小語點點頭,伸出手指指向家族,說:“這裏呢,是我們家的最高處,從這裏開始跳,先跳上那個屋簷,然後落到下麵柱子的下台子上,然後趴著它走,再跳到那裏……最後跳到圍牆上,圍牆外麵有條小河,不會摔著,這樣呢,我就可以逃出家裏了……”
說著說著,小語竟又有些哽咽了,她對著林守溪伸出了稚嫩的小手,說:“師父,拉著我的手,小語帶你逃。”
……
……
“雪停了。”
楚映嬋立在門口,一襲素衣,頎長窈窕,她望著湛藍的天空,伸手去接樹上飄落的下的雪,放在掌心細看。
身後的木屋內,慕師靖一襲深色禮衣,她跪坐在地,纖指撥弄琴弦,奏出一個個如水的清音。
之前,她對楚映嬋發誓,說要好好修行,絕不懈怠。
接著,慕師靖發現了一件古怪的事——她一旦下定決心好好修行後,就平白無故多出了很多興趣愛好。她開始繪畫寫字彈琴奏樂,開始釀酒種花騎馬刺繡,唯獨不想修行。
慕師靖天賦甚高,許多事,她不用練習多久,就能做得很好。
楚映嬋也拿這位師妹沒什麼辦法,畢竟她每天看上去都很忙……
“雪場比武明日就要開始了,你慫恿我去報了名,真不打算準備準備嗎?”楚映嬋走到慕師靖身前,伸出手,按住了她的琴弦,淡笑著問。
“這有什麼好準備的?”慕師靖說:“反正是一群弟子的比試,須知仙人境之下,本姑娘天下無敵。”
“好,師妹最好厲害了。”楚映嬋無奈地笑了笑,說:“希望林守溪可別和你一樣懈怠。”
“哼,他天資就那樣,在過去的世界,我是天下第一,他是天下第二,過去如此,往後也是如此。”慕師靖淡淡道。
她這樣說著,指尖跳躍出的琴聲卻是微微亂了。
“你的心亂了。”楚映嬋微笑。
“沒有,是琴不好。”
慕師靖的手指輕輕撫摸過琴聲,言之鑿鑿道:“這琴的木頭應是一千丈的山上砍的,這樣的木頭不夠好,它做出的琴,聲音不如兩千丈高峰清冽高遠,也沒有山腳下樹木的醇厚綿密……”
楚映嬋也不反駁,隻淡淡微笑,看她胡說八道。
說完之後,楚映嬋還給她倒了杯茶,讓她潤潤嗓子。
“我總覺得他要回來了。”楚映嬋冷不丁說。
慕師靖飲著茶水,抿了抿唇,冷冷一笑,道:“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瘋了。”
楚映嬋也不反駁,她依靠在門上,望著窗外悠閑的雪景,回憶往事。
慕師靖將琴收在一邊,靜靜看她。
楚映嬋換上了一件新裁的衣裳,衣裳點綴著細碎的梨花圖案,很漂亮,隻是這衣裳似有些小,緊緊熨帖著嬌軀曲線,蜂腰收束,包裹臀兒的裙更是繃得很緊,一雙修長的玉腿在裙擺側邊的開岔處若隱若現。
“真是便宜了林守溪啊……”慕師靖默默地想。
楚映嬋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子,她嫋嫋娜娜地走到矮榻邊,傾斜身子躺下,微笑著問:“我睡一會兒,小師妹要來陪陪姐姐嗎?”
“才不要……你睡吧,我出去練琴。”
慕師靖將琴一抱,大步出門。
這幾個月,這對師姐妹始終在神守山清修,不少修士還以為她們是一對女子道侶,昨天下山遊玩時,慕師靖還聽到了類似的風言風語,很是氣憤,楚映嬋看她生氣,自己就不生氣了,還以此取笑她。
慕師靖出了門,將門一關。
走到竹林深處之後,慕師靖將琴一橫,從琴下麵摸索出一把修長木劍,在四下無人之地偷偷練習……她要悄悄進步、破境!
……
與此同時,小語家中,林守溪與小語相對而坐。
林守溪則低頭翻閱書卷,檢查她最近的課業,神色認真。檀香在師徒之間慢悠悠地燃著,煙繚霧繞間,小語坐姿端正,腰肢挺拔,書本在她手邊高高堆起,她執意奉了一把木戒尺,高舉,還告訴師父,師父不在的日子裏,它就是自己的嚴師。
明亮的光從窗外斜照進來,照亮的木桌的一角,今天是那樣的晴朗,晴朗到讓人覺得會永遠這樣晴朗下去。
十一月,天降大雪,大地馨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