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雨忙向他們詢問榜單的各種細節,當她聽說這榜單很可能沒有自己名字時,行雨暴跳如雷,發誓等雲巔榜發榜後,一定要親手撕了它。
她並不知道,這份榜單是一個暗號,小禾從道門遞給他們的暗號,雲巔榜一旦發榜,就意味著時機成熟,在外麵與司暮雪周旋許久的他們將會全速趕到道門,協助小禾突圍,然後在司暮雪未來得及反應之時,趕往死城。
希望不要有變……
此處山嶺頗多,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可能都要在深山老林裏度過,所以離開之前,林守溪與宮語又在城中購置了不少物件。
城外,宮語俯下身子,整理著購置的東西,用小包裹將它們一個個裹起,分好類,遞給林守溪。
“這是一份是幹糧,這一份呢,是水,有點重,你拎著。”宮語說。
林守溪接過包裹,打上結,背在背上。
“這裏是十支信箭,這裏是一些藥與白布帶,也有些沉,你拿著。”宮語又遞過去兩個小包裹。
“這裏是照明用的蠟燭。”
“這是些結實的繩子,可備不時之需。”
“這是夾子……嗯?買這個幹嘛?”
藥物,蠟燭,繩子,夾子……行雨看著這些物件,點了點頭,心想,不愧是人類,哪怕已經是厲害的高手了,去到野外,依舊準備得如此充分。
“這些東西也不輕吧,我來幫你背吧。”林守溪再次伸出手。
“不用。”宮語淡笑道:“我背它們你背我,也沒什麼區別。”
林守溪無奈地笑了笑,說了聲好。
宮語將行囊背到背上,布條在胸前斜係而過,宛若一條繞峰而過的大河,行雨的目光被吸引,忍不住抬起頭,仰望這雙墜而不垂的豐挺大山,望著那形似正弧的渾圓輪廓,嘖嘖稱奇,羨豔不已。
宮語也注意到了行雨的目光,挑逗之心又起,說:“徒兒,這個有些沉,你能幫我拿拿嗎?”
林守溪皺起眉,好奇是什麼,便轉過了身去,接著又愣住了。
隻見典雅傲然的師祖大人正筆挺地立著,她攤開雙手,掌心向上,抵在師祖峰綿柔的下廓處,平平穩穩地托著,她柔唇天然嫣紅,淺笑時淡雅婉媚,清豔不可方物,此刻她正噙著這樣的微笑,問:“能幫幫師祖麼?”
林守溪沒有回答,他隻從包裹裏取出一塊絹帕,揉成一團,指了指她的唇,威脅道:“師祖再拿徒兒尋開心,徒兒可就隻能讓師祖大人噤聲了。”
……
長安。
小禾易了形容,站在寬敞到嚇人的朱雀街上,眼前是來來往往的人群與馬車。
天空中忽然飄起了雪,秋末冬至的第一片雪,這場雪很敷衍,洋洋灑灑地下了一會兒就停了,飛快被人群與車輛碾碎。
小禾看著掌心消融的雪花,閉上眼,心境臻至清寧。
她一襲布衣,垂著衣袖,向著長安深處走去。
與此同時,深宮之中。
季洛陽坐在一張棋盤前,執著白子,往身前的棋盤落子,他的對麵沒有坐人,而是一片簾幕遮掩的狹窄的陰影,一隻蒼老的、夾著黑棋的手從陰影中伸出,與季洛陽對弈著。
這局棋不知下了多久。
風把雪卷入這條長廊,冷氣一襲,季洛陽低著頭,神色更加凝重。
他拈起一顆白子,舉棋不定,最後輕輕放下,說:“國師大人,我輸了。”
隱在簾幕陰影中的人被稱作國師。
他並不在乎這盤棋局的輸贏,隻是淡淡地說:“她來了。”
“她?”季洛陽一怔,“誰?”
“殺你的人。”國師回答。
“她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季洛陽困惑道。
國師沒有給出回答,隻是問:“你希望我救你嗎?”
“當然。”季洛陽恭敬道:“整座長安都在您的掌控之下,救晚輩應該不難。”
“長安的確是殺局,但絕不會用來對付一個小姑娘。”國師輕輕搖頭。
“那這座城是用來對付誰的?”季洛陽問。
“海底來的龍,厄城來的佛,天外來的魔,世上大敵無數,老夫隻怕長安太小,孤城難守。”國師輕輕歎氣,話語中透著極深的憊意。
季洛陽看著棋盤上糾纏的黑白子,沉默不語。
“這棋已經死了,沒什麼好看的。”國師淡然道。
蒼老的手再次從簾下伸出,抓住棋盤,猛地一翻。
劈裏啪啦的清脆聲音密集地響起,宛若雨水敲打地麵,棋子落了滿地,黑白雜亂。
棋盤的背麵光滑如新。
老人伸出手指,在棋盤上劃出一道道縱橫分明的線。
豎九、橫十。
中心處,老人還隨手寫了四個字:楚河漢界。
“這是……”
季洛陽盯著棋盤,眼睛忽然浮現出一點亮光,他道:“國師大人的意思是,那盤棋雖然死了,但世上從來不止一塊棋盤,隻要尋到合適的棋盤,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是啊,他是鑰匙,世上更有數不清的門,隻要他願意放棄一切野心與願景,避世隱居,躲在某扇大門之後,除了神明,不會有人能找得到他。
“不,那圍棋已經下膩了,現在時間尚早,小友若有閑心,可以再陪老夫下盤不一樣的。”國師笑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