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想了想,也跟了過去。
四師姐是個瘦弱的女子,她躺在幹硬的木床上,蓋著舊棉被,渾身虛汗直冒,忽冷忽熱,她仰頭望天,神色空洞,嘴唇幹裂生紋,呼吸也越漸微弱。
大家見了這幕,皆心急如焚,紛紛拿出錢,說要湊一湊,去請一個名醫來給四師妹看病,四師妹卻是搖頭,說:“我這是祖傳的病,治不好的,我爺爺是這麼死的,我娘親也是這麼死的,我要去見他們了……得這種病,死的時候會很難看,你們都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偷偷死掉。”
眾人聽了,紛紛勸慰,幾個懂些醫理的弟子也連忙來到她身邊,想為她療傷,卻發現她體內氣丸逆轉,真氣亂竄,不僅無從下手,貿然治療還會遭到反噬。
眼看著這位四師妹皮膚生斑,眼球渙散,即將失去生機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在後方響起:
“我來試試。”
人群自然而然地分開一條道路。
“嬋兒姑娘,你怎麼來了……你試試,試什麼試?”一位弟子驚訝地問。
“試著幫她看病。”小禾回答。
“嬋兒姑娘,你可別胡鬧了,你不是收菜的嗎?還懂醫理?”弟子一臉驚疑。
“略懂。”小禾說:“有針麼,給我取一枚來。”
“你認真的?”
“嗯,別拖遝了,再拖下去,你們的四師妹可就真沒救了。”小禾說。
弟子們也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給她找來了針,她用火烤了烤後,拈在手中,來到四師妹身邊,為她把過脈後提起針,對著肩膀上的某個位置紮了下去。
這是鎮守傳承帶來的覺醒之一。
說來也怪,鎮守傳承沒能給她以實在的力量,卻讓她在佛道巫醫等方麵大有突破。
隨著細針的落下,弟子們也無比緊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之後的幾十針少女紮得極快,素手翻飛,動作快到眼花繚亂,隻見殘影。
“隔衣施針?好老練的手法……”
“軒轅逆命,太乙神針,她……她究竟是誰?”
“噓,別驚擾了嬋兒姑娘行醫救人。”
小禾收針之時,幾十道白氣在四師妹身上嘶嘶湧出,看著猶若靈魂出竅,可四師妹非但沒死,且氣色大好,呼吸都有力了許多,弟子們見狀,一時都對小禾刮目相看,敬若神明,紛紛圍到她身邊,一邊道謝,一邊詢問家學淵源。
“我小時候學過些醫術的,今日能治好她,也是僥幸居多。”
小禾謙虛開口,心中卻是得意而喜悅的,她鬆了口氣,說:“我去收菜了。”
弟子見狀,紛紛為嬋兒姑娘的大材小用而扼腕痛惜。
四師妹也艱難起身,忙道:“姑,姑娘,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唯有……”
四師妹一身素衣身無分文,也想不出感謝之語,一時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報答。
旁邊有弟子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唯有讓小師弟以身相許了。”
聞言,其他弟子也紛紛附和,表示這位姑娘與小師弟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若不喜結連理簡直人神共憤。
“嬋兒姑娘,我家小師弟叫林守溪,武功很高,生得也美,他溫柔善良,品性很好,定不會虧待你的……你若真有意願,到時候莪們可以幫著撮合一下的。”一位師兄誠懇地說。
“是麼……”小禾低著頭,淡淡道。
她這句疑問,主要質疑的是前半句,但師兄卻誤會了,立刻拍著胸脯,說:“放心,隻要姑娘願意,我們一定盡力而為。”
那位青衣女子也走到了小禾身邊,捉住她的手,說:“我也覺得你與小師弟般配,小師弟剛剛學字的時候,我將字帖給他,讓他挑一個最喜歡的字,姑娘你猜,他挑了什麼?”
“挑了什麼?”小禾問。
“說來真巧,他正好挑了姑娘的嬋字呢……嗬嗬嗬,咦,嬋兒姑娘怎麼不笑,是害羞麼?”青衣師姐笑容漸淡,好奇地問。
嬋……
楚映嬋……
原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嘛……這惱人的負心漢啊……小禾與青衣師姐對視著,抿著薄唇,怎麼也笑不出來。
“嬋兒姑娘難道覺得我在逗你開心?”青衣師姐恍然大悟,連忙豎起三根手指,說:“我發誓,我絕對沒有……”
“好了,別說了。”
小禾連忙握住了她的手指,將她的手按了下來,她起身,走到門邊,背起大竹簍子,說:“今天的事不要說出去哦……我先去挑菜了。”
少女快步跑入田間,很快沒了蹤影。
很快,她將菜滿滿當當地塞滿了竹簍,背著它走向道門。
也不知道這負心漢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保護好師尊……來到道門門口,小禾不由停下腳步,想起了林守溪。
當然,任小禾千思萬想,也決計想不到林守溪現在在幹什麼。
東海之畔。
烏雲翻滾,電閃雷鳴,山嶽般的鉛灰色雲團裏,青色的龍身在其中夭矯騰躍,整齊的龍鱗若隱若現,雲層中的長龍威嚴而美麗,唯有尾巴有所殘缺,而這頭青龍修長的犄角之間,一襲白衣的少年盤膝而坐,與它一同翻覆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