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五章:願望(2 / 3)

但他沒有辦法抬頭了。

木筏陡然加速,向著下方俯衝,抬眼望去,前方赫然有一道銀色的線,那是瀑布。

木筏正朝著斷崖瀑布俯衝。

小禾驚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正飛在半空之中,林守溪一手抱著宮語,一手抓住了她的手,麵容冷峻地看著下方。木筏在後方跌落,在寬闊湍急的瀑布上撞了個粉碎,下方的流水則被林守溪以劍經敕令著分開,將他們包裹,可饒是如此,等到上岸的時候,三人的衣裳依舊被浸了個透。

生了篝火,熨幹了裙袍後,三人繼續一同啟程,沿著江岸向前走去,天空中如練的銀河為他們指引著方向。

這裏盡是未被開墾的荒山野嶺,道路難行,起初,宮語還想逞強,想獨自翻山越嶺,嚐試了數次,險些將衣裳勾破後,才終於放棄,乖乖地趴在林守溪的背上,環著他的脖頸,讓他帶領自己翻越險峻之地。

三百年的時間仿佛是一場大夢,宮語時常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當然,她的童年不曾有這樣的記憶,這樣的畫麵隻在精疲力盡後昏昏沉沉的夢裏才得以奢見……她也記不清自己有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

她本已人神境大圓滿,清冷驕傲不可一世,到頭來卻依舊需要師父的保護。

哪怕三百年過去,哪怕師父轉世重來,不再相知,他依舊像小時候那樣悉心守護著自己。

本該輪到我護著他成長了啊……

劈開荊棘,翻過山嶽。

林守溪與小禾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宮語似有所覺,輕輕抬起了埋在少年肩處的腦袋,向遠處望去。

東方既白。

走過彎彎繞繞的山路,抵達傳說中的鬼穀山時,已是午後,鬼穀山並不高,它就藏在一片掩映的密林之後,豎起的高牆自山壁間綿延而出,環山而起,一座陡峭孤高的朱紅木樓依山而建,富麗堂皇的山門宛若金銀堆成,隻是大門通往的卻不是同樣輝煌的殿府,而是一座漆黑的山洞。

這是景冶子的洞府,名為千機洞。

守著千機洞的隻有一個看上去頗為稚嫩的道童。

道童早早地在山道上等候迎接。

“你知道我們要來?”林守溪問道童。

“我等了你們一百三十二天了。”道童回答說。

“景冶子一百三十二天前就知道我們要來?”小禾驚訝地問,心想這真是世外高人。

道童卻搖了搖頭,說:“不是的,師父讓我每天都在這裏等,無論等到誰,都與他說,我等你多時了,這樣可以體現出他老人家神機妙算……我等得好累。”

“你這樣說,你師父不會怪你?”林守溪笑著問。

“他太老了,隨時會死掉,有可能是今天,也有可能是明天,他如果怪我,那他死掉之後,就沒人幫他收屍了,這不值得。”道童一本正經地回答。

道童領著他們進了千機洞,去見景冶子。

千機洞不似外麵看上去那麼荒涼,裏麵構造極為複雜,蜂巢般四通八達,走入千機洞時,洞中六個站在不同方位,高矮胖瘦並不相同的人同時回過頭,木訥開口:“我是景冶子。”

聲音在洞中層層疊疊地回響。

麵對著這妖異的一幕,林守溪的神情並沒有變化。

道童看了林守溪一眼,見他麵不改色,也覺無趣,他擺了擺手,說:“好了,今天來的不是凡人,別故弄玄虛了。”

六個人同時退下。

道童領著他們來到了洞穴的最深處,洞穴深處隻簡簡單單地擺著一張石桌與一張石椅,身披葛袍行將就木的老人伏在桌邊,低頭看著什麼,他像是好多天沒有喝水,嘴唇裂成了無數片。

他抬起頭,看向了為首的白衣少年,渾濁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清明之色。

“林……守溪?”景冶子辨認著他的形容,說:“十八年前,如果我足夠有勇氣,應該是我去往死城,將你抱出,並收你為徒,但我膽怯了,我將我知道的一切告訴了林仇義,讓他替我承擔了這份命運……我本以為,我有生之年見不到你了。”

“林仇義?”

“那是你老門主的名字,他沒告訴你嗎?”

“沒有。”

林守溪搖了搖頭,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師父的名字。

“他收你為徒,卻隱瞞了你這麼多事……”景冶子歎了口氣,問:“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師父給我留了一份筆記,上麵記載著你的故事,我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問題,便想來碰碰運氣,看看先生這裏有沒有答案。”林守溪如實說。

景冶子點點頭,似早已知道了筆記的事,沒有追問。他艱難地抬起頭,目光卻被立在他身後的白袍女子所吸引,渾濁的瞳孔中流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連你也擺脫不了宿命嗎?”景冶子顯然知道她的身份,聲音透著絕望之氣。

“老先生可有指教?”宮語問。

景冶子沉默良久,最後,他用滄桑的聲音說:“門主大人,你遠遠比我更強大,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無人能主宰你的命,隻要道心不墮,總有撥雲見日之時。”

“是麼……”

宮語向來冷淡的眼眸流露出了一絲迷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