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裂之處,惡臭熏天的汁液狂噴而出,轉眼又被暴雨洗去。
第一截斷肢落地,其餘的立刻圍攻了上來,慕師靖粗略地數了數,觸手的數量大約是九根,這個數量並不算多,但很可能隻是山底下神明的冰山一角。
幹脆利落地斬出了第一劍後,時以嬈並未冒進,觸手的圍攻之中,她的身軀與光劍合二為一,於其中穿梭繞舞,借助著高速的移動完美地避開了觸手的進攻,不僅如此,它們被時以嬈的身影吸引,各自為戰,竟還打結似地糾纏在了一起。
時以嬈立在雲層下方,大日冰封術的心法化作雕滿古篆的神聖圓環,繞著她的身軀轉動不休,她將手指放在唇前,念動法咒,聲音壓過了滿天雷鳴。
她的神側,虛空開裂,金光直落,斬向正在竭力擺脫自我糾纏的觸手。
慕師靖與小禾注視著這場戰鬥,竟震驚失語,妖煞塔壓著怪物,但時以嬈也像是怪物,至強至美的人形怪物!
這便是人神境大圓滿嗎……
與她們最初想象的不同,這場戰鬥裏,惡魔的攻擊不是被避開就是被直接格擋住,而時以嬈劍無需發,每一道金劍都能將它重創,覆蓋著鱗片的觸手陸續從山上墜落,黏稠的汁液沿著山壁落下,將本就搖搖欲墜的高峰腐蝕得**縱橫。
轉眼之間,時以嬈竟已殺出了重圍,神軀如虹過空,來到了那根長矛的頂端!
殘影入體,時以嬈已來到雷暴的中央,她向下俯睨,金白相間的瞳孔裏人性已消失不見,唯有徹骨的冷冽之色,她傲然而立,風骨無塵,已是人神!
雷暴中,神女乳白色旳長裙獵獵飛卷,****的修長玉腿下,曾鎮殺魔鬼的長矛被她踩在腳底,她的瞳孔透過斷裂的山崖而下,望著紫星沉落之處,那裏像是有心髒在跳動。
“小心——”
小禾忽地大聲嘶喊。
時以嬈漠然抬首,先前被她斬斷的觸手又圍攻了過來,不同的是,它們的斷裂處竟開花般生長出了許多細長的觸手,它們形似巨型的海葵,齊齊舞動,朝著時以嬈的所在逼來。
時以嬈點於長矛上的足尖一動,身子躍起,避開攻擊,金劍再度化弧而落。
眨眼之間,神女再與它們鬥在了一起,暴雨渲染之下,這場戰鬥好像是在大海裏進行的,下方跪拜的妖群茫然抬頭,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小心下麵!”
慕師靖說著,死證已經出鞘,握在了手裏。
小禾向下望去,瞳孔微縮,隻見她們所立的山峰上,竟有許多中邪的妖怪冒雨攀上而來,它們行動迅速,用不了多久就會圍上來。
小禾立刻明白,它們是被自己的神血吸引上來的……
如時以嬈說的那樣,想要吞噬小禾的不僅是待醒的鬼,還有她體內的血!
妖群陸續登了上來,能徒手登峰的各個是妖中的佼佼者,其中有兩位小禾還認識,它們曾是一山的領主,威震妖煞塔。
兩位少女拔劍迎去,這座山頭上,血腥的戰鬥也飛快展開了。
與此同時,鱗獸拉動的馬車劈開風雨,疾馳著闖入了妖煞塔的境內。
妖煞塔的結界隻可進不可出,妖兵妖將們也皆去朝拜魔王,所以這輛車的闖入竟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撓,轉眼之間,妖煞塔邊緣,崎嶇泥濘的道路上已拖出了長長的車轍印。
“終於到了……”
陸餘神挑開簾子,望著漆黑一片的窗外,話語猶如長歎。
這聲長歎令林守溪感到一絲奇怪,因為他從中聽出了一絲滄桑之感,仿佛她從雲空山趕到這裏,花費了數百年的時光。
顛簸的車廂裏,楚映嬋與楚妙依舊依偎在一起,楚妙側身身子,將腦袋輕輕放在女兒的大腿上,宛若一隻趴著的貓,她知道前路凶險,容顏卻無比恬靜。
楚映嬋端莊地坐著,身子不隨車廂的顛簸而搖晃,她時不時看向林守溪,目光雖隻是一觸即走,但兩人總能對視上。
他們的眼神都是那般凝重。
“喜歡之人一定要在一起,莫要留下遺憾,許多時候,對於真正的愛情而言,道德也會是繁文縟節。”陸餘神望著窗外的電閃雷鳴,說。
楚映嬋聞言,櫻唇輕顫,她略顯幽怨道:“陸仙師,我說了很多次了,我沒有……”
“我是在祝福林守溪與小禾姑娘,你插什麼嘴呢?該不會……”陸餘神淡淡笑著。
“我……”楚映嬋覺得自己似乎中計了,悻悻然閉嘴,臉頰微紅,她不明白,都這個時候了,她為何還要來開自己玩笑。
“不許欺負我女兒。”楚妙閉著眼,說。
林守溪看著這一幕,卻道:“仙師,受教了。”
楚映嬋不動聲色地瞪了他一眼,他也隻是笑了笑,黑夜的籠罩下,少年的笑容也顯得沉重。
天色晦暗,妖煞塔地形複雜,崎嶇難行,但他們根本不需要去尋路,中央處狂暴的閃電昭示著位置。
“我們能平安回去麼。”
靠近妖煞塔時,楚妙睜開眼,輕輕問。
“當然可以,你還欠我一份謝禮呢,若不能平安回去,本座豈不是虧慘了?”
陸餘神將挑著簾子的手放下,隨意置於膝上,“這次回去之後呢,我就把山門門主的職責卸了,好好去閑雲野鶴,遊曆三山,盡享清福。”
楚妙與楚映嬋聽了,都說出了祝福的話語。
林守溪聞言,卻是心頭一緊,目光下意識朝著陸餘神看了過去。
正巧,陸餘神也在看他。
這位白袍金冠的仙子依舊在微笑,這一路而來,她始終是這樣的笑,滿不在乎的笑。
……
妖煞塔上,無數支離破碎的殘肢正持續不斷地滾落下來。
這些斷肢落在朝聖的妖群裏,宛若活物,開始大快朵頤地吞噬它們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