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山峰本都是死物,可隻要洛初娥將旨意傳達下去,哪怕是山峰都無法違抗!
白骨巨橋大半都被拆解了,放眼望去,以色孽之峰為起始,每座山峰間都隻剩一座古橋連接,也就是說,他如果要離開這裏,回到不死國,就必須將所有的山峰都走一遍!
與此同時,山峰中的行刑人都已蘇醒,他們在各個山頭發出吼聲,表明自己已響應了陛下的呼喚。
在原本的賭約裏,林守溪認負的方法是與楚映嬋行禁忌之事,但現在,他與楚映嬋之間相隔著妖魔無數,哪怕是認負都變得如此奢侈。
“現在是不是有些後悔了呢?你那仙子師父明明那麼美,溫柔之餘還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不知有多少人暗自傾慕呢,你原本老老實實待在牢籠裏,撐到差不多的時候與她顛鸞倒鳳一場,雖也敗了,但至少做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事,又何必勞心費力,在這裏扮演堅貞呢?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能看得出,你對她是有好感的。”
洛初娥遙望不死國城內的方向,直截了當地點破他的心思,語氣戲謔:
“好了,最後再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跪在我麵前,磕頭求饒,與我簽下永恒的奴隸契約,以此為那場賭約獻降,二是離開這裏,與你那可憐的師父相擁,然後……含淚背叛你原本的愛人。”
深紅色的煉獄裏,洛初娥戲謔的語調妖異地發出聲響,它在天地間回蕩著,振聾發聵,同時,她的身影也如煙火破碎,消失在了色孽之峰的崖上,隻餘林守溪一人孤零零地立在那裏。
他向洛初娥發出了挑戰,眼前的七座大峰,更遠處的王殿,以及早已帶刀在城內等候的殺手們則是她的回應。
被奪出鞘的湛宮此刻正落在他的前方,柔韌的劍尖斜插在土壤裏,筆直在劍身在風中輕晃。
林守溪想起了什麼,轉身回到了石殿裏,可他沒能找到那塊石板——洛初娥在屢屢疏忽之後變得縝密了很多,她離開時將那塊色孽之碑也順勢轉移了。
無法改寫碑文,他的路就隻剩下一條了。
隻是自越獄開始,一路奔走到色孽峰,林守溪的身軀也已疲憊至極,他望著遼闊的天地,嘴唇幹澀,心中是深深的無力感。
哪怕洛初娥給足了機會,他依舊沒有辦法抹平人與神之間的差距……想來當年初代人類在大地上行走,麵對著層出不窮的神魔時,也是這般心境吧。
外麵是燥熱壓抑的煉獄,體內則是積重難返的疲憊,它們像是粗礪的磨刀石,合力摧毀著他的鋒芒。
“楚映嬋……”林守溪睜開眼眸,輕輕喊了這個名字。
右瞳裏,楚映嬋側躺在榻上,蜷縮著頎長的身子,雪白的裙裾上布滿了她忍耐時的抓痕,她聽不到林守溪的輕喚,隻如受傷的小蛇,不斷掙紮,與體內的咒印對抗著,實在難捱之際,她就取來那柄黑色的長尺,用它來抽打自己,尺中的規則之力有與咒印對抗的作用,可以暫時緩解這種折磨。
“小語。”
這一幕讓他想起了自己唯一收的徒弟。那個喜歡穿著火龍睡衣跑來跑去的少女現在恐怕還會經常跑去自家的小樓裏,不斷地敲打著劍,一聲聲呼喊‘師父’,得不到回應之後閉著唇跪坐在前麵,瞪著劍,一臉懊惱與沮喪。
這是他可以想象出的場景。
她們的麵容接次在他眼前閃過,仿佛觸手可及。是啊,隻要離開這裏……隻要能離開這裏就能與她們相見,所以,他無路如何都必須向前,他現在雖然無法戰勝洛初娥,但那也隻不過是落敗而已,死亡沒有真正到來之前,他如何能夠放棄?
哪怕無法戰勝洛初娥,他也至少可以先斬開身前的血路!
似有颶風在身體裏刮過,瀕臨熄滅的鬥誌再次熊熊燃燒了起來,與此同時,林守溪的眼眸裏,初入不死國時的熔金之色重新浮現,它在眼眸中流淌著,那是冷漠的神性!
與此同時,白骨長橋的另一端,象征著‘饕餮’之罪的行刑者走出了石殿,展開了高聳的身軀,它像是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口中尖牙利齒無數,牙縫之中塞滿了死者的屍骨,除此以外,它的身上還充斥著許多截然不同的巨口,無一例外,它們都生著用以咀嚼的尖牙利齒,猩紅的空腔直通火爐般的內髒。
它對著天空狂吼,數百張巨口也一同吼叫,吼聲層層疊疊,仿佛無止境的嘲笑。
“師父……等我。”
林守溪將插在地上的湛宮拔起,他越過白骨長橋,向著另一端斬了過去。
饕餮的吼聲在那一刻爆發到了極致,它數百張巨口齊齊張開,一同噴出腥臭的熱氣,對著那黑衣少年噬咬而去,少年仰起冷漠的臉,揮劍踏步,身形不止,仿佛是要與這醜陋怪物進行擁抱。
饕餮巨口一張,身軀猛縮,硬生生將林守溪連同他的劍吞入體內,可不待它咀嚼,巨大的銀月之芒就在它的體內亮起,將它的血肉照得分明。
這頭饕餮巨獸後腦勺的地方裂開了一條縫,沿著這條縫,柔韌的肌肉被輕而易舉地撕裂,黑衣少年破體而出,踩著它的身軀躍下下一座橋,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