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那邊被迷惑的守門人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將頭顱木訥地朝這邊轉了過來。
林守溪心髒狂跳,但他鎮定了下來,一動也沒有動,係鈴人沒有發現異常,又將腦袋別去了別處。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
林守溪無聲地後退著,重新回到了巨車下麵。
一條路不行就走另一條。
林守溪手腳並用,重新攀上了颶風包裹的水車,他本以為上去會是順風的,但不知為何,他攀上去後發現,風依舊是逆著他的。颶風瀑布般衝刷下來,林守溪不由想起了小時候立在瀑布下練功的場景,身體冷得發顫,他想不了太多,咬緊牙關,逆風而上。
小時候,他在瀑布下練功時,常有師姐在前方的潭水中沐浴,白水滔滔,除了師姐們探出水麵的腦袋,他什麼也看不清,同時,受限於年齡的幼小以及源源不斷撞擊著背脊的巨力,他也沒生不出什麼遐想,但如今回憶起來,當初的瀑布練功至少是幸福的,如今灌下的狂風宛若匕首,他如受刀刑,唯獨體內的劍經如淋甘露,正在發出愉悅的咆哮。
極速衝刷的水流擁有切割鋼鐵的能力,足夠巨大的風自也能將萬物揉入掌心,碾碎。終於爬到水車上頭時,林守溪的肌肉還在止不住地發顫,他向著下方看了一眼,腦子裏再次回響起卓荷的聲音:
“這個牢獄有一個死角,那就是水車的最上端,它的高度超越了黑鳥,是黑鳥巡視不到的地方,你可以在那裏等,等黑鳥靠近,然後爬到它的背上。”
初聽這個建議時,林守溪就感到不靠譜,他覺得黑鳥再怎麼愚鈍,也不至於發現不了背上爬人吧,接著,他發現這些巨鳥比他想象中愚鈍得多。
它們就像是飄浮在天空中的厚重風箏,將所有的觀感能力都集中在了腹部的眼睛上,林守溪潛伏在水車巨樓的頂端,等到一隻黑鳥靠近以後,輕輕地躍上了它的背脊。
這頭黑鳥沒有絲毫察覺,依舊在天空中飛來飛去。
同時,又一個問題產生了。
這些鳥的眼睛很寬,他可以利用水車造成視覺死角,攀上它的後背,但他沒有辦法在它們的後背上跳動,將它們當作礁石去踩,因為他飛掠兩頭黑鳥的間隙裏,一定會被其他的鳥雀所觀測到。
他匍匐在鳥背上,隻能等它主動飛到對麵的高樓,然後伺機下樓。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漫長到他開始懷念剛剛的大風。
但他轉念又想,小禾已在近乎絕望的等待裏守了一年多了,那種等待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漫長,與她相比,自己又算得了什麼呢,他現在所努力的一切,正是為了回應她啊……
想到此處,林守溪卻又不由地回望了巨樓一眼,他知道,那裏也有人正等著自己。
他深深地吐納了一口氣,任由巨鳥在上空飄浮,他隻沉心靜氣,暗暗等待時機,好幾次巨鳥的翅膀都要觸碰到那座環形大牢了,但他都忍住了,他知道,那不是最好的機會。
終於,某一個瞬間,巨鳥半截身體掠過高牆,他想也不想,身體觸電般彈起,精準地落到了屋脊斜坡的背麵,雷厲風行地趴下。
黑鳥陸續飛遠。
他謹慎地挪動著身體,沿著斜坡下滑,落到了這座全然的陌生的大樓裏。
如果說那座水車巨樓是牢房本身,那麼這座環形巨樓就是圍在牢房外麵的鐵柵欄,它是一道嚴實的防線,裏麵藏著十幾位精銳的殺手,它們守著這座迷宮般的樓,像是巨樓的陰影本身,無處不在。
卓荷告訴他,殺手本身沒有那麼恐怖,恐怖的是,他們的意識直連王殿,一旦他們發現越獄者,會傳遞警報,洛初娥也會同時察覺。
這座不死國裏,他不可能戰勝洛初娥。
洛初娥哪怕什麼也不做,隻是將他抓回屋內,也足夠浪費他大量的時間,接下來再要越獄,難度定會成倍增加,這樣的話,他要麼眼睜睜看著楚映嬋被咒印吞噬,要麼願賭服輸成為洛初娥的玩偶。
這是他無法接受的結局。
林守溪滑過屋瓦,抓住房梁,輕輕一蕩,腳尖至腳跟柔而緩地著地,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他立刻展開識網,探查四周,但這座樓的地形太過複雜,他難以勘明情況。
對於破解這道防線,卓荷也沒有給他什麼好辦法,隻讓他莫要心急,萬事小心。
林守溪在這座樓中摸索了一陣,大致分清楚了幾條路徑,他知道,身處迷宮可以通過隻靠一側牆壁悶頭走來解開,隻要不遇到殺手,他是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可沒等他去嚐試,身後就傳來了一陣微弱的腳步聲——有人來了。
絕不能與後麵的腳步撞上!
林守溪屏息凝神,仔細聆聽腳步的動向,然後逆著那個方向行進,潛行了一陣後,身後的腳步聲終於輕了下來,沒來得及等他將懸著的心放下,似有寒意凝起,將他呼之欲出的氣息凍在了咽喉裏。
前方有鬼火般的微光亮起。
林守溪抬頭。
心髒抽緊。
那是一個環繞四壁的長廊,廊下挑著兩盞燈,朦朧的燈火裏,一個人影筆直地杵著,靜悄悄地打量著林守溪。
“你來了。”他說。chapter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