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語怎會因為一個少年的言語止住動作?
更何況他手中所持的是湛宮。
湛宮……這分明是自己的劍。這少年想做什麼?是想要用大水淹掉龍王廟麼?
宮語麵色冰冷。
“這柄劍雖也不錯,但殺死曾經的蒼碧之王似乎確實不太夠格。”宮語看著手中彎曲如蛇矛的劍身,淡淡道:“你叫……林守溪?是麼?正好謝謝你,替我將湛宮送來。”
宮語伸手一抓。
林守溪手中的湛宮劍如被繩索勾住,猛地一扯,他尚未至渾金境,哪能與人神境奪劍?
劍頃刻被奪。
因他的手握得太緊,劍柄強劃過掌心後,他的手掌已是血肉模糊。
湛宮飛入宮語手中,大放光明。
她垂下眼眸,望著那顆七彩的心髒,心髒呼吸微弱,似是陷入了昏迷。
湛宮懸起。
這柄曾經斬殺過時空魔神的利刃,如今又要切開蒼碧之王的心髒。
三界山的岩石被溶解,林守溪站在那裏,雙腳如陷沼澤,舉步維艱,他握著自己的手腕,刀鋒般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一襲狐裘,盯著這道門門主婀娜高挑的身影,瞳孔中盡是怨恨與憎惡。
慕師靖許是他的宿敵,但這個女人才是覆滅魔門的真正凶手!隻可惜,這個女人出現在他麵前時,他還未擁有將其擊敗的力量。
“定——”
林守溪垂下雙袖,滿色如灰,吐出一言。
沒有任何的法力波動,但宮語真被定在了原地,想起了那次畢生難忘的月試,自己曾用類似的手段擊敗過同門的弟子。同時,她看著林守溪逆光而立的身影,陡然感到了熟悉,這種熟悉是直覺給予她的反饋,又很快被她的理性否決了。
三百年了,也該放下了……
宮語搖頭輕笑,劍猛地刺下。
心髒輕而易舉地被穿透,鮮血飛濺。
……
定——
時間像是回到了三百年前。
三花貓發現自己變成了蒼碧之王,它早已摧毀並越過了城牆,回首過去,它一路踩踏而來的,是一條遍地屍骸的血路。
我……我在做什麼?
三花貓感到茫然。
它環顧四周,身旁也堆滿了屍骨,屍骨之中,隱約還站著幾個人影,這幾個人影要麼是戰至精疲力盡,要麼已是奄奄一息,其中唯有一對青裙白衣的道侶還算堅挺,他們鮮血淋漓的手依舊握著劍,仿佛血肉與劍柄都凝在了一起。
“定——”
這是青裙女子發出的聲音。
她伸出鮮花般的五指,遙遙地指向自己,像是吐出了某種真言或魔咒。
這一刻,她理解了女兒被逼到絕望時病急亂投醫的心境了。、
可她再也沒有機會擁抱小語了。
他們都已用盡了全力,燃盡了生命,可別說是刺穿它的心髒,哪怕是暫時攔住它的步伐都極難做到。
青裙女子的‘定’起不到任何效果,龍屍低低的吼聲好似嘲弄。
三花貓倒是真的被這聲定嚇住了,隻是它的身子不停它的使喚,依舊不斷地朝著前方走去。
青裙女子垂下了手,放棄了抵抗。
白衣裳的年輕人護著她。
“希望小語可以平安長大。”
“當然,她可是被天神祝福過的。”
“天神……”
“嗯,偉大的天神,當年在北方的極地裏,我們就見過天神了。”
“……”
青裙女子不知想到了什麼,靜默無言。
蒼碧之王看向了他們,張開了嘴,龍息在口中彙聚,即將朝著他們當頭噴下,這股龍息比現在赤金色瞳孔的蒼碧之王所擁有的,不知強了多少倍。
三花貓知道,這兩個人也很快要化為灰燼了。
但令它感到意外的事發生了。
白衣男子用衣袖蒙住了青裙女子的臉,他抬起了頭,非但沒有被龍息灼成灰燼,相反,他的身上透出了神聖皎潔的光芒,尤其是那雙瞳孔,更透出了純淨的金色。
這是……
三花貓如被神明凝視,心髒抽緊。
“我想起來了。”
這是白衣年輕人最後的話語,他逆著龍息起身,張手。
“原來是我,掌握了我。”
萬法召之即來。
他的身軀被萬法溶解,凝成了劍的形狀,破空而去,刺向巨龍心髒。
劍刺入心。
三花貓瞳孔驟縮,發出淒厲的慘叫。
三界山上,宮語刺入的劍未能再沒下去,它被一隻蒼白的手抓住了——少女的手。
心髒中藏著的少女睜開了手,握住了湛宮,她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將這柄劍硬生生推出了自己的心髒!
瞬間,赤金瞳孔化為了碧色。
宮語神色一凜,封劍後退。
這碧色一閃而過,轉而又變回了赤瞳,仿佛那刹那的顏色隻不過是恐嚇的手段。
但這足夠了。
趁著宮語後退,巨龍騰空而起,振翅逃往北方。
修真者雖也可短暫地禦風而行,但巨龍一心想走,人力如何能追攔?
林守溪看著遠逃的巨龍,露出了微笑。
慕師靖望著它飛遠,雖不知前途如何,卻也鬆了口氣,她知道,最後飛走的不是龍屍,不是蒼碧之王,而是那隻三花貓……
唯有宮語立在原地,一襲狐裘白若冰雪。
許久,她終於開口:
“殺了他。”chapter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