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祝雖小,名氣卻大。
她穿著紅白相見的襦裙,身子很纖小,肌膚嫩弱冰晶,臉頰卻帶著微微的嬰兒肥,劉海修得層次分明,看著煞是可愛。
她飛著飛著,飛到了南門邊。
門上書著一字‘道’。
雲空山有三門,三門對應三座仙樓,分別為‘道’‘真’‘神’。
道門是她家師尊的地盤。
白祝飛入了雲海裏,將手伸入雲中,抓起一團又一團的雲,在掌心中揉了揉,往雲螺裏塞。
雲螺是吃雲的,吃越多的雲,飛得也就越久。
南門外立著一個道人。
道人穿著簡簡單單的道衣,雙手攏袖,長眉當風,看著就像高人。
“白祝又跑出來玩了?”道人笑了一聲。
白祝鼓著臉,假裝沒看到他。
“怎麼?還在生我的氣?”道人笑著說。
“那當然,凶惡的道人欺騙善良的白祝,白祝當然不開心。”白祝惱道:“你不是說你算命很準嘛,上次你算出來說師姐亥時回來,可師姐戌時就回來了……害得白祝被打了手心,可疼了。”
道人笑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忘了告訴小白祝了,本道每算一千次命會算錯一次,你恰好趕上了第一千次。”
“哼,騙子,白祝可不是五六歲的小孩子。”白祝一邊塞著雲,一邊說。
“嗯,不是五六歲的小孩子,是十來歲的小孩子。”道人與她打趣。
“你這道人又說胡話了,白祝隻是長得幼小,今年白祝已經三百一十歲了。”白祝哼哼道。
“是啊,你那三百年都埋在土裏當蘿卜,十年前才好不容易成精。”道人無情地戳穿了她。
“那也算三百歲呀,而且白祝可不是蘿卜,白祝是仙蘿,要知道,三百年前,大師尊可還是個小姑娘呢!”白祝驕傲地說。
師尊還告訴過她,三百年前她拿著鏟子去園圃裏挖靈芝,險些將她當做一顆蘿卜頭給鏟了……
“哦,那三百多歲的白祝還要被你十九歲的小師姐打手心?”道人嘴上不饒人。
“白祝……”想到凶凶的小師姐,白祝氣勢一下子低落了,她支支吾吾道:“你這臭道人懂什麼呀?先來的師姐當然可以教訓遲來的白祝,這是規矩,乖巧的白祝最懂規矩了。”
白祝確實很懂規矩,畢竟因為違反規矩罰抄了門規百來遍了……
“今日你家師姐去哪了?”道人問。
“你不是很厲害嘛,你算算唄。”白祝說。
道人立著,如南門外的一株輕鬆,他的雙手垂在身側,一隻光滑潔白,一隻霜皮蒼老,他抬起那隻潔白的手,細細地掐了一會兒指,睜眼之後說:“哦?道門仙樓的三姑娘竟離去了外界?”
“嗯……你還算有點本事嘛。”白祝不太願意承認。
“我說過,本道一般來說算無遺策。”道人說:“你這師姐在樓中排倒數第二,卻是忙裏忙外,和你當年師尊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白祝點了點頭。
但她知道,師尊其實不太喜歡小師姐,而小師姐最仰慕的人又是師尊,此事定是很傷小師姐心的,但小師姐從來不說,隻是苦苦修行,十七歲時便成就了仙人境,十九歲時已至仙人境第二重,隻比當年的師尊晚了一年,可厲害了。
可饒是如此,師尊依舊對她頗為冷淡。
白祝親眼見過師姐一身素衣跪在師尊殿外的場景,庭中燈火幽幽,九霄飛著白雪,她在殿外等了一夜,與冰雪同色。
但白祝也並沒有多心疼師姐,因為她一直懷疑,師姐將師尊對她的不好轉嫁到了自己的身上……其他師姐都可疼愛師妹了,怎麼小師姐對自己這般嚴厲呢?
“那你能算算師姐去哪裏了,什麼時候回來嗎?”白祝問。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至少要給我指個方向啊。”道人為難道。
白祝想了一會兒,首先,仙燈熄滅的事肯定不能暴露的,這事關師尊大計,一定要瞞著,等師姐去處理,這樣哪怕是自己壞了事也是師姐幫自己背大黑鍋……不過指個方向應該沒什麼問題,這道人雖然是騙子,但雲空山應該不會有壞人。
白祝指了指北麵。
道人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他在南門外席地而坐,隨手撿起一顆小石子,在地上寫寫畫畫,頃刻之間,一張複雜的星圖在地麵上展開,白祝嘖嘖稱奇,覺得他為了騙人還是下了不少苦功的。
道人本也隻是逗小姑娘玩玩,隨便算算,那位仙樓的楚姓的三姑娘有一國國運在身,又有仙樓多般庇護,想來也出不了什麼事。
但漸漸地,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臭牛鼻子又要唬人了。”白祝哼哼兩聲,對於道人緊鎖眉頭的模樣表示不信任,“俗話說,同一隻白祝不會在一個坑裏跌倒兩次。”
道人沒有說話,他盯著星圖,手越掐越快,漸漸地,快到看不清。
約莫一刻鍾後,道人抬頭,盯著白祝,正色問:“若你師姐有難,你會怎麼做?”
白祝心想自己這般弱小,能做得成什麼啊……與其給師姐添亂,不如回去睡大覺……
白祝問:“師姐是有危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