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小禾才開口說話,第一句話便讓林守溪心頭一震。
“那天那隻鳥,其實它是在害怕你吧。”小禾說:“它流淌著白凰的血,卻怕得不敢說話了。”
“……”林守溪想了想,說:“應該是你看錯了。”
“不會錯的。”小禾說:“我從小就在山裏麵長大,和鳥可親近了,雖然隔得有些遠,但鳥兒的情緒我是能察覺的。”
“那你怎麼想呢?”林守溪問。
“我也不知道。”小禾搖了搖頭,說:“雖然不知道你的身世是什麼,但至少,你是特別的。”
“你也是特別的。”林守溪說。
“我……哪有。”小禾閉上了眼。
林守溪看著下方筆直而陡峭的萬丈深崖,問:“你不害怕嗎?”
“害怕的。”小禾怯生生地說。
“害怕為何還要每日來這裏陪我?”林守溪問。
“因為你在這裏啊。”小禾理所當然地說。
林守溪不再說話,小禾靠著他的肩膀,慢慢地睡著了。
睡夢之中,她細削的肩膀輕顫,薄唇稍啟,夢囈道:“姑姑……冷。”
林守溪手指輕點虛空,用‘驅寒’的術法幫她驅散了寒冷,隨後將自己的道衣脫下,給她披上。
像是心中柔軟的一部分被觸動了,林守溪看著她,難得地停下了修行。
少女棉裙下的玲瓏身子美妙似雲絮的凝聚,他不由想到了幼蓮,隻是他一時也分不清,這蓮花究竟生長在池塘中,還是雪地裏。
“你那日預見的畫麵,真的是我嗎?”林守溪輕聲問。
少女已然入睡,聽不見他的問話。
林守溪忽然覺得,如果是這個小姑娘與自己相伴,似乎也很好。
時間不知不覺又過了三天。
三天後,雲真人又來了一趟,他檢查了大家的修行進度,其中王二關是最快的。
他單獨將王二關帶走。
王二關很明白,這是雲真人要著重培養自己了,他跟在雲真人的身後,看上去很是謙恭,實則已興奮得得意忘形了。
雲真人帶著他離開了這片懸崖峭壁,一路來到了巫家的一座外府。
外府陰氣森森,巨大的屋簷像是一個笠帽,壓出了大片的陰影,簷下飄著幾個鳥籠,其中豢養著紅眼的雀。
“進去挑一件法器或者秘籍。”雲真人說。
“挑什麼都可以嗎?”王二關問。
“嗯,這是巫家的寶閣,裏麵真正的寶物連我也無法駕馭,你若有本事,可以自取。”雲真人冷冷地說。
“真人道法通天都無法駕馭,我又哪來的本事?”王二關諂媚道。
雲真人冷漠無言,伸出手指在門上畫了個符。
大門打開。
撲麵而來的卻不是珠光寶氣,而是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王二關小心翼翼地走入屋中,他感到有什麼東西攫住了自己的心髒,越往深處走,這種感覺就越重,他確信,自己若敢闖到深處,定會心髒爆裂而亡。
王二關在裏麵轉了好久,他想著自己刀術劍術皆不行,拿了名刀名劍也是擺設。拿法術秘籍的話還要花時間苦練,不值當。
那就拿個法寶吧,橫豎不虧。
王二關千挑萬選,終於選中了一枚戒指,戒指上鑲嵌著紅色的珠玉,以法力催動它時,可以出其不意地射出火箭。
王二關本想再順走一些小的法寶,但這個念頭才一出來,便覺得心如刀絞。
他嚇得連忙斷絕了念頭。
終於從閣中走出,王二關看到雲真人的麵前多了一個佝僂的老人。
“又出什麼大事了?”雲真人問。
“預師……昨夜死了。”侏儒老者小心地說。
預師也是巫師的一種,職責是測算未來。
“死了就死了吧,那老婆子十五年前就瘋了,這些年更是瘋言瘋語不斷,早點死了也清靜。”雲真人冷漠道:“她臨死前沒再說什麼胡話吧?”
“預師死前,倒確實又占了一卦。她,她還讓我……”侏儒老者支支吾吾。
“讓你傳話給我?”雲真人問。
“真人神機妙算。”
“她說了什麼?”
老奴看了王二關一眼,欲言又止。
“他是大公子未來的神侍,你但說無妨。”雲真人說。
雲真人培養我,原來是為了給大公子挑選神侍,那大公子的地位應是幾個公子小姐裏最高的了……
王二關正想著,老奴卻幽幽開口,他像是在模仿那瘋婆子臨死前的模樣,瞳白渙散,瞳仁不停地顫動著,像是一隻嗡嗡亂飛的蒼蠅,那沙啞難聽的聲音卻似瀕死的烏鴉:
“預師說,你很快就會被殺死,她在幽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