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正是料峭之時,卻硬是又壓下一場雪下來。
南陽城區胡同東口,青石路冷硬,野狗夾著尾巴,往低矮的牆邊兒縮。
屠老六踹著手哆哆嗦嗦地往家裏趕,走到門口剛拿出鑰匙出來,身後就傳來“嘭”的一聲巨響,嚇的他的肩膀下意識地往上聳了一下,套在灰麻夾襖裏頭的脊梁骨冷的發麻。
野狗受驚,愣怔地退了幾步。
屠老六捏著鑰匙回頭,看到情況後表情跟那隻愣怔的野狗別處無二,雙腿哆嗦著順著自家牆根兒往後挪,挪了又十幾丈遠才哆嗦著腿撒丫子往府衙跑。
裂紋足足有五六丈的淺坑裏,一個男人躺在裏麵,身體在冷硬無光黑青石上陷入了足足三寸。
野狗畢竟是野狗,怕活人,難道還怕死人嗎?
走近的野狗像是在試探,用自己厚重濕熱的舌頭在男人的臉上舔了一下,將男人臉上的薄冰舔去了些。
就在這時,男人擠碎開了眉宇間的冰碴子。
野狗被嚇了一跳,夾著尾巴跑了。
那雙平淡無奇的眸子睜開的時候,滿天大雪似乎下的更為肆意張揚。
雪落落眶,融化在男人棕黑色的瞳仁裏,雪水順著他的眼角滑落,落在開裂的青石上,留下一滴深痕。
趙別茫然地看著迎麵而來的滿天大雪,過了許久才回過神兒來。
他回來了......
全身的骨頭似乎都在崩碎的邊緣,獨屬於人界的冷就這麼洇透他的血肉往骨頭縫裏滲。
就是這個感覺,真他媽的舒坦!
就在趙別拔著自己的身子的之時,屠老六領著兩個衙門的捕役趕了過來。
“就、就在這兒!”
屠老六哆哆嗦嗦地指著趙別。
趙別陷在人形坑裏,將頭扭過來,特真誠地對著屠老六咧嘴笑。
本來就不大願意出來的兩個捕役看著趙別這姿勢將雜亂的眉毛挑挑,揣著袖子往下一蹲,問:“兄弟,你這是鬧哪一出啊?”
趙別試著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大哥誒,把我拽出來先。”
倆捕役對視了一眼,站起來一人攥著他的一條胳膊將他往上拽,拽不動,較白胖的那個捕役往手上啐了一口塗抹搓了搓,“嘿,我還真就不信邪了!”
“一、二、三......拉!一、二、三、拉!”
倆人總算是將趙別給拉出來了。
“兄弟你是咋進去嘞?”
趙別撣了撣肩上的雪,陰鬱的情緒壓在黑青凹陷的眼底逐漸消散,抬起眼皮子的時候對著倆人哭著臉道:“天降橫禍唄,我就在路上走著,不知道怎麼的就一個大力將我摁到了地上,你說這是什麼怪事兒啊,真是奇了怪了!”
這般胡扯的說詞這兩捕役竟也沒有懷疑什麼,較瘦的捕役撣了撣身上的雪,不甚在意地哼了聲,“最近這南陽的怪事兒不多了去了,等那群所謂的仙家走了哪還會有這勞子事兒……行了,哥們兒,我們走了,下次走路注意著點兒。”
屠老六聽他趙別剛才的說辭模樣竟也像是信了大半。
趙別看向屠老六,“這位大叔,這南陽城裏最近出了什麼事兒啊,我這事兒都不帶讓人稀罕的?”
屠老劉看著趙別胳膊跟腿上已經結塊的血痕,隻當他是在剛才傷的,“小夥子,你鄉下來的?”
趙別瞎話說的順溜兒,“大早上剛到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