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棣

從北大出來的詩人中,曾與我有過交往和我熟悉的隻有四人。海子和駱一禾早逝,這已眾所周知。另外還有西川和臧棣,他們倆至今還活躍在詩壇,還在寫作,並且跟我來往沒斷。

尤其是臧棣,我們沒準兒哪天就見上一麵。他現如今仍在北大,是這四人惟一留在那裏教學的。

這麼多年我才想起,其實我和臧棣早在1987年便已見過並認識。這還多虧他在一次喝酒時聊到並提的醒。那年北大搞藝術節,我是被當時的學生會請去的,參加詩朗誦。之前一年我也參加過。這是我第二次也是至今為止最後一次參加北大搞的藝術活動。

我竟然給忘了,臧棣就是當時北大學生會的主席。但是我卻沒忘那次朗誦會熱鬧的場麵,一座很大的禮堂被來聽朗誦的學生擠得水泄不通,聽他們講那天來的人有兩三千,真可謂是盛況空前。我們這些朗誦者和在校的學生詩人輪流登台亮相兒,隻聽台下一會兒是掌聲,一會兒又噓聲一片。北大的學生那時也太激情了,太愛憎分明,他們情緒激昂又熱情高漲。那天到底有哪些詩人參加了朗誦,我已完全記不住了。我隻記得會後學生會給一些詩人發了獎。獎品是一本紅皮證書,他們也給了我一本。我沒顧得上看裏麵寫了些什麼,就被幾個學生會的頭頭護送著出了會場,又出了北大的校門。他們對我說學生們的情緒太激動了,已經失控;他們擔心有人會認為是我們煽動的,所以讓我馬上離開。

再見到臧棣已是20世紀90年代後期。他這時已成了著名的詩人,曾出版並送給過我他的一本詩集《風吹草動》。他是一個能把任何事物和感覺都寫成詩的人,這充分顯示出他的才氣和任意揮霍語言的能力。

後來,那是1998年,他又參與編選了《現代漢詩年鑒》。我記得頭一次在一起商量此事的有西川、唐曉渡、歐陽江河、我和臧棣等人。而第二次碰麵,又來了台灣的老詩人向明。

臧棣也好喝酒,我最初知道他好喝和酒量也不錯,是在歐陽江河家。那天歐陽江河特意給我準備了一瓶威士忌,讓我和臧棣倆人一氣兒都給喝完了。

我和臧棣之後又去大連一起痛飲,那是詩人麥城邀請我們去的,參加他的作品討論會。在大連臧棣喝酒倒沒有給我留下太深的印象,而是他編出謎語讓我猜,逗得我差一點兒樂破肚皮。他編出的謎語謎底都是打一個人名。這些人名全是我認識和我熟悉的朋友。臧棣編得十分巧妙,而且又恰當又幽默,讓我回味和開心了很久。

臧棣也有喝得大醉的時候,他去年的一次酒醉至今朋友們講起還津津樂道。那是在北大為日本詩人穀川俊太郎先生在中國出版詩集舉行的首發式後,來參加會的各路詩人在一起歡聚飲酒。那天喝醉的人可不少。但惟有臧棣醉得精彩又醉得莫名其妙。他算是主人,但出錢請客的是麥城。麥城把自己的皮包交給他讓他去付賬,他一去便不回。不一會兒,有服務員來喊說出事兒了!大家一驚,忙跑出去看,隻見剛才還好端端的臧棣這時已仰麵朝天地躺在櫃台前的沙發上。他人事不省,但雙手卻還死死地把那皮包抱在胸前。更可笑的是皮包裏的錢全都撒在了他的身上和地上,皮包裏已空空如也。聽服務員說他走到櫃台前剛把錢掏出來便失去了知覺,真是怪嚇人的!

嚇人的臧棣其實一點兒都不嚇人。他這人個兒頭雖高,可人很隨和又很文氣,倒不如他的詩看著凶猛。應當說他的詩要比他顯得強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