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崢說:放心吧爸,你的兒子不是個懦夫!
直到白蘭買回漢堡,直到韓崢愉快地吃下許多食物,韓衝才將醫院的決定沉沉地說了出來。
不,我不要截肢!爸,您去給醫生說一下吧!我不要截肢啊!媽媽——韓崢激動地喊叫著。
羅氓抱著韓崢的頭痛哭。
白蘭也哭。
哭歸哭,幾天以後,韓崢還是又一次被送進了手術室。
韓崢第二次徹底蘇醒已到了傍晚。他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白色被單罩著整個身子,高懸的輸液器裏,黃色藥液撲噠撲噠往下滴,仿佛對麵牆上那掛鍾的秒針。韓衝和羅氓站在病床兩側,還有白蘭和班主任喻文文。韓崢想喝水。韓衝忙俯下身子托起韓崢的頭,端過早已溫涼的茶水,用溫情滋潤韓崢幹渴的喉管。韓崢把頭轉向喻文文,木呆呆地望著她,眼中噙滿了淚花,說:喻老師,我不行了。喻文文往前站了站,拉起韓崢露在外麵的一隻手說:說什麼呢,一定要堅強,好好養傷,記著,咱還要上學呢!韓崢又問:喻老師,尤龍呢?尤龍的腿也截了嗎?喻文文眼中的淚也滾動起來。她馬上控製住了自己,模棱兩可地說了句:先管好你自己,尤龍的事有別人管呢!
韓崢不再問了。他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需要說。他已經成了殘廢。高位截肢,以後還能幹什麼?他唯一惦著的還是尤龍。尤龍是他的好朋友啊!尤龍怎麼樣了?從爸爸和喻文文的眼神,他已經預感到了尤龍的不幸。莫非,尤龍不行了?他最好的朋友,和他寸步不離的知己,他怎麼能不行呢?韓崢胡思亂想著,大腦中簡直成了一盆糨糊,什麼也記不住。已經出事兩天了。我怎麼會出事呢?我們沒違反交通規則呀!那輛車怎麼就撞上了我們?本來,本來尤龍是可以避免的。尤龍要多送我一程,還用身體擋了我。尤龍,尤龍到底怎麼樣啊?沉默了半天,韓崢又說話了,聲音很低。
喻老師,我想見見尤龍。
喻文文說:韓崢,想聽故事嗎?我講故事給你聽。喻文文繞開尤龍,講起了故事:……保爾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他除了右眼瞎了之外,右腿也成了殘廢,脊骨上還留著舊的暗傷。他應該怎樣來處置自己呢?就這樣成為革命隊伍的累贅嗎?他應不應該毀掉這個背叛了他的肉體呢?朝心上打一槍,一切難題都解決了。他的手在口袋裏摸著勃朗寧手槍。但他接著狠狠地罵著自己:“朋友,這是假英雄!任何一個笨東西都會隨時殺死自己!這是最怯懦也是最容易的出路。活著有困難就自殺,你有沒有試試去戰勝這種生活?你已經盡了一切力量來設法衝出這個鐵環嗎?”保爾放下了手槍。他決定今後要完成兩項任務。第一,幫助自己的妻子達雅進步;第二,他決定開始文學創作工作……
韓崢閉著眼睛靜靜地聽。他看過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這部小說,也知道保爾。柯察金這個英雄。然而,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呢?他是保爾嗎?他有保爾那崇高的理想嗎?他現在想知道的,就是有關尤龍的消息。可是喻文文不談尤龍,韓衝也不談尤龍。韓崢明白,尤龍可能遇到了更大的不幸,喻老師希望他更堅強。他能堅強起來嗎?失去了左腿,再失去朋友,我還怎麼活下去呀!韓崢真想奪過保爾的手槍朝自己的心上打。直到喻文文把故事講完,他心裏仍在翻江倒海著。
初秋的夜,風瑟瑟縮縮吹著,吹散了喻文文飄飛的秀發,吹皺了喻文文平靜的心海。難得一個無負擔的假期,看書、備課、家訪、聽歌,眼看著順順利利迎來了開學,韓崢和尤龍卻出了這麼大的事。車禍雖然沒發生在學校,雖然老師學校沒什麼責任,可畢竟是她的學生啊!尤龍當場被撞死,韓崢截去了左腿。這是多麼嚴重的慘禍呀!況且,韓崢還是她最寵愛的學生。她心裏能平靜得下來嗎?
下午,喻文文去醫院看了韓崢,而且一直陪他到十點。當她看到韓崢那失去了左腿包紮得嚴嚴實實的股骨時,眼淚刷一下湧了出來。一個爭強好勝活潑的男孩,突然間成了高度殘廢,他以後怎麼辦?還能學習嗎?他能挺得過來嗎?喻文文想象得出韓崢內心的痛苦。怎樣才能讓韓崢減少痛苦呢?唯一的辦法就是關愛、鼓勵。韓崢有幾個好友,讓好友去關愛他,讓同學去關愛他,讓老師去關愛他。隻有這樣,韓崢才能重新振作起來,才能戰勝自己。
喻文文決定成立一個關愛小隊,讓關愛小隊幫助韓崢度過這黑色的時光。
徹夜的輾轉反側痛苦思索,第二天一大早,喻文文叫來了鄒小楠、華雲翔幾個同學。當喻文文說完韓崢和尤龍的不幸遭遇,鄒小楠一愣嚶嚶抽泣起來。怎麼回事呀?不可能吧?華雲翔和幾個同學驚詫不已。然而,事實已經發生了。喻文文說:尤龍的屍體就停放在醫院的太平間裏,現在等著事件如何處理。肇事司機昨晚已經抓到了,據說可能是一起謀殺,與水蝮的銷毒案有關。現在咱們要做的,是怎樣讓韓崢振作起來,戰勝災難。我的意思是成立一個關愛小隊,鄒小楠和華雲翔是韓崢的好友,再找幾個同學加入,輪流去陪伴韓崢、關愛韓崢。他失去了左腿,決不能再讓他失去愛。
喻文文說完,鄒小楠擦著淚說:喻老師,讓我去吧,我就是不上學,也要陪韓崢站起來!
你肯定要去,同學們也要去,我也去。喻文文說。不過,得有個統一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