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說的領域裏,有關真實的追求也日漸走出了應有的範圍,“接地氣的”成了判斷很多小說的第一標準,越來越多的作者被單純的現實寫法拖下了深水。是的,在深水裏物產豐富,光線昏暗,我們無須考慮太多,隻要放鬆身心,漂浮在其中就可以了,總有無數的現實生活提供可寫的素材。在這股潮流中,我們放棄了,甚至不斷嘲笑有重新建構世界企圖的宏大敘事,我們執著於甚至崇拜於日常生活;而在日常生活裏,我們又深陷男歡女愛和個人情緒之中,我們並不低入塵埃,而是和塵埃親密無間。
有必要辨明的是,寫現實是要有人間煙火氣,而不僅僅就是人間煙火,這二者的區別被忽略了。這一點,不要說小說,連詩歌都不例外,君不見當下的詩歌中充斥著敘事的幽靈,而且是歐·亨利式的敘事,是相聲和小品般卒章抖包袱的幽靈。詩歌中的虛的部分同樣被忽略了。這就像是,上帝放棄了祂創造世界的偉力,而每天去管柴米油鹽、吃喝拉撒。上帝應該通過祂的傳說和敘事在人間,而不是自己在人間,小說家也應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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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讀者,同時也是作為作者,我無法滿足於看到的小說隻是描摹現實生活,或者如部分批評家所言,某些作品深刻地反應了我們的生活,如果隻是這樣,作家存在的必要性就岌岌可危了。我們同處在一個時代裏麵,你所表達的東西沒有超出我的經驗,對我就是無效的。
小說所寫的並非是被認為是確定的那一部分,恰恰相反,我們要表達的就是人類所無法用其他語言訴說的那部分:我們要用一整部書寫一種痛苦,一種孤獨,一種無聊,但我們不能直接說。隻有虛構的縫隙之中,才可能蘊藏讀者可以體味的情感因素。
我的第一部小說《布克村信劄》出版後,給家裏寄去了一本。我本以為那本書他們不可能會讀,但有一天我接到母親的電話,她說那本書她戴著老花鏡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了。怎麼樣?我問她。她隻有一句回答:編得還行。這句話足矣,她無意中完全確認了小說的虛構本質就是編,編瞎話,編故事。
編。字典會告訴你一個意義,但生活會告訴你另一個意義,文學就是把這些意義凝固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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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大勢,虛久必實,實久必虛。而就我的觀察,在經過了幾十年對真實的孜孜追求之後,小說的虛構性正被人們重新打撈起,再次找回它的位置感。我在很多前輩作家和同輩作家的小說裏,越來越多地感受到虛構力量的生長,變形、誇張、隱喻、象征,所有曾經叱吒風雲的十八般武器又被人握在了手裏。那些紮根於現實的故事,借此突破地表和日常邏輯,在我們的經驗世界裏伸展枝條,綻放花朵,結出果實。
但是畢竟時代與語境天翻地覆,我們的虛構和曾經的虛構,總有著不同。我偶爾在想,既然如此,要不要遵循套路,在虛構前麵加上一個新字呢?
在小說的領域裏,有關真實的追求也日漸走出了應有的範圍,“接地氣的”成了判斷很多小說的第一標準,越來越多的作者被單純的現實寫法拖下了深水。是的,在深水裏物產豐富,光線昏暗,我們無須考慮太多,隻要放鬆身心,漂浮在其中就可以了,總有無數的現實生活提供可寫的素材。在這股潮流中,我們放棄了,甚至不斷嘲笑有重新建構世界企圖的宏大敘事,我們執著於甚至崇拜於日常生活;而在日常生活裏,我們又深陷男歡女愛和個人情緒之中,我們並不低入塵埃,而是和塵埃親密無間。
有必要辨明的是,寫現實是要有人間煙火氣,而不僅僅就是人間煙火,這二者的區別被忽略了。這一點,不要說小說,連詩歌都不例外,君不見當下的詩歌中充斥著敘事的幽靈,而且是歐·亨利式的敘事,是相聲和小品般卒章抖包袱的幽靈。詩歌中的虛的部分同樣被忽略了。這就像是,上帝放棄了祂創造世界的偉力,而每天去管柴米油鹽、吃喝拉撒。上帝應該通過祂的傳說和敘事在人間,而不是自己在人間,小說家也應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