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洱對知識分子的“死開呀判決”(2 / 2)

而當知識分子的主體性被顛覆、知識分子的話語被“去蔽”之後,李洱對知識分子“變質”的詩性的質疑也變得急切而嚴厲起來。《午後的詩學》中中文係教師費邊曾經是一個詩人,他最大的特點就是無處不在的“費邊式分析”和隨口即來的“詩學”,正如小說敘述人所說的:“工蜂一張嘴吐出來的就是蜂蜜,我的朋友費邊隨口溜出來的一句話,就是詩學。“80年代末費邊的詩學在廣場,90年代初則從廣場移到了客廳(SALO)。但時隔不久,費邊們的學者沙龍便分崩離析了“各種戲劇性場景成為日常生活的寫真集”,費邊的詩學也由此而淪落為日常生活的佐料。其實早在沙龍時期,費邊們的詩學已經像一個變質的鹹蛋一樣充滿怪味他們相互間激烈的爭論,往往會因麥當娜的一個春夢而化為烏有,一談起這個話題,“就像一群貓見到了被夾子夾住的一隻老鼠,每個人的聲音都那麼有力,那麼歡快。剛才的不快,也就煙消雲散了”。而在沙龍解散之後,費邊的詩學“玫瑰”更是在日常生活的“糞便”中茁壯成長。於是柏拉圖的愛情說成了費邊有效的勸酒辭,尼采的格言成了費邊與韓明對攻的武器這場讀書人之間的對攻後來發展為“君子動口也動手”,麵對音樂權威陳維馳,費邊大談亞裏士多德、萊辛、羅丹的美醜學說,不過是為了讓條件一般的妻子杜莉能在歌詠比賽中取個好名次,而費邊在與靳以年的交手上更是把自己的“詩學”發揮到了極致,他旁征博引,機關算盡,又是小品文,又是傳記,目的隻不過是為了挖苦情敵,聊解心頭之恨。“詩學”落到這個地步,就如同費邊眼中杜莉那對隻供遊戲的乳房,成了“無用之用”了。《懸鈴木枝條上的愛情》中的王菲也同樣生活在自己的語言幻覺和“無用”詩學裏麵。羅小剛其實隻是一個“愛情”的代碼,他可能本來就是虛無的,主人公隻能以這種虛無的期待,以一種不斷延宕的荒誕感來掩蓋自己愛情的絕望。正如小說中所說的:“自我反諷是這個時代最微妙的解毒劑,它能巧妙地緩解你和世界的緊張關係,並使你的真實像海上的冰山的那一角閃閃發光”。《夜遊圖書館》以詩意的方式寫了兩個博士一個碩士的一次“夜遊”偷書記。在圖書館裏,三位現代孔乙己顯示了他們對於圖書的熱愛和不俗品位,他們偷書可謂偷得理直氣壯大義凜然。而他們把憋急之尿撒到包括福科的《癲狂與文明》等書在內的書堆上的值得玩味的細節,徹底襲讀了知識分子的神聖性,無疑是對於知識和知識分子當下境遇的雙重隱喻。

可以看出,經由李洱的解構敘事,一個強大的知識分子神話已經徹底破碎了。知識分子成了凡夫走卒,他們的形象變得暖昧而含混,但同時也似乎更為親切真實了。顯然,李洱是想把知識分子下放到一個更堅實的根基上來展開他對“現代性與個人性”問題的探索,他的藝術努力應該說是卓有成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