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很靜，雖然電視裏正播放著一部打打鬧鬧的港台劇，那種安靜卻因為互不幹擾與冥色已至而依然存在。車廂裏打著暖氣，俞芝把脫下來的外套蓋在身上，班車已經駛人上海，車速減慢。在等待綠燈的時候，有騎自行車的路人一手扶著車龍頭，歪頭看著身邊高速班車裏放的錄像。“那個人肯定要被打死的。”隔著玻璃窗，俞芝瞧著那個騎車人的口形，猜測著他手舞足蹈說的話。
現在俞芝就來到了上海。俞芝在路口攔了一輛車，黃昏的上海起著風，那輛紅色桑塔納仿佛帶著呼嘯聲，妖豔而冷傲地停在了俞芝的身邊。路邊等車的人很多，剛下了長途車，大小的包袱和箱子堆在腳邊，所以全都有些急吼吼地伸開雙臂，瞪大了眼睛盯著那些擦得怪亮的大上海的出租車。那個腆肚子的鄉下人甚至還扯開嗓門罵了句粗話。
出租車司機回頭看了後座的俞芝一眼，輕而脆亮地吹了聲口哨。這時我們在那個上海小司機的視線裏就能夠看清楚俞芝了。女人在黃昏的時候往往無法分辨真實的年齡，特別是像俞芝這樣的女人。俞芝總是側著臉，我們相信小司機也隻是看到了俞芝的一個側麵。但是這個側影卻讓小司機想起了前幾天看過的一部電影，那是部懷舊影片，講的是舊上海故事，那裏麵的女主角穿著黑顏色的衣服，高挑骨感。她和男主角在霞飛路的小咖啡館裏喝咖啡，攝影鏡頭是從咖啡館二樓拍下去的，隔著銅質鏤空的扶梯把手，那些鏤空花紋在鏡頭前因為放大而略顯變形。銅質的變形在夕陽返光裏透著股暈黃，而俯視的鏡頭下麵，就是兩個側影，吸著咖啡。杯子拿起來、放下去，或者停在了半空。也不知道為什麼，小司機在看到俞芝側影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那部片子。小司機愣了一下，發動車子也慢了豐拍，接著就問俞芝去什麼地方。
和平大戲院，俞芝說。車子開得很快，甚至讓人有種過於輕桃的感覺，就像那個小司機穿著上光後的皮夾克的背影。滿街都是燈火櫥窗，才是十二月的下旬，上海十二月的下旬並不很冷，至多也就是新寒。即便暴冷起來，也隻是零零星星的，東一塊，西一點，倒顯得滿街的霓虹燈像水晶般的瑩亮。街上也特別的幹淨，走著人，人在五色的燈光裏麵，就像夢一樣的有種優裕而奇特的快感。俞芝從隨身的小包裏取出了梳妝鏡，湊著路上的霓虹燈光照了照，又在唇上補了點口紅，絳紅色的，讓人看不出哀樂的那種。但是上海的霓虹閃爍得那樣快捷而怪異，以致於俞芝的唇色也不斷變化著，那張臉看上去有些奇怪了，不很真實的，就像是舞台上的戲妝了。
和平大戲院今晚上演一台京劇折子戲。現在我們終於知道俞芝乘了幾個小時的高速公路，其實就是為了趕去看這麼一場京戲。俞芝付過錢，啪的一下關上車門。畢竟冬寒料峭，一股冷氣撲麵而來，俞芝把大衣的領子豎了起來，快走幾步。隔老遠就聽到些鑼鼓聲，擋風的棉簾一掀，遠處的戲台上青羅戰袍飄飄揚揚，露出些玫瑰紅的甩子。武生們踢蹬跳躍著，台上飛騰出塵土。那遠遠的顏色與情勢，都是有些不諧和的，大紅大綠的，但不知怎的，卻讓俞芝產生出溫馨與落定的感覺。俞芝看了看手裏的票根，是三排的。但明明自己已是晚到了，再往黑壓壓的前排座位上擠，未免就有些過於的招人眼目。俞芝在後排的空位上隨便找了個位子，坐定下來，定了定神，這才發現戲院裏的人真的很多，前排幾乎都坐滿了。這多少令俞芝感到有點吃驚，俞芝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往前麵搜尋著。台上演的是武戲，燈光打得很好，那位武旦的臉顯得花容月貌，一片錦繡，還唯晰呀呀的唱兒句。就在這時，門口又進來幾個遲到的觀眾，吵哄哄地往前排走，俞芝稍一猶豫，也站了起來，跟著向前麵去了。
車上很靜，雖然電視裏正播放著一部打打鬧鬧的港台劇，那種安靜卻因為互不幹擾與冥色已至而依然存在。車廂裏打著暖氣，俞芝把脫下來的外套蓋在身上，班車已經駛人上海，車速減慢。在等待綠燈的時候，有騎自行車的路人一手扶著車龍頭，歪頭看著身邊高速班車裏放的錄像。“那個人肯定要被打死的。”隔著玻璃窗，俞芝瞧著那個騎車人的口形，猜測著他手舞足蹈說的話。
現在俞芝就來到了上海。俞芝在路口攔了一輛車，黃昏的上海起著風，那輛紅色桑塔納仿佛帶著呼嘯聲，妖豔而冷傲地停在了俞芝的身邊。路邊等車的人很多，剛下了長途車，大小的包袱和箱子堆在腳邊，所以全都有些急吼吼地伸開雙臂，瞪大了眼睛盯著那些擦得怪亮的大上海的出租車。那個腆肚子的鄉下人甚至還扯開嗓門罵了句粗話。
出租車司機回頭看了後座的俞芝一眼，輕而脆亮地吹了聲口哨。這時我們在那個上海小司機的視線裏就能夠看清楚俞芝了。女人在黃昏的時候往往無法分辨真實的年齡，特別是像俞芝這樣的女人。俞芝總是側著臉，我們相信小司機也隻是看到了俞芝的一個側麵。但是這個側影卻讓小司機想起了前幾天看過的一部電影，那是部懷舊影片，講的是舊上海故事，那裏麵的女主角穿著黑顏色的衣服，高挑骨感。她和男主角在霞飛路的小咖啡館裏喝咖啡，攝影鏡頭是從咖啡館二樓拍下去的，隔著銅質鏤空的扶梯把手，那些鏤空花紋在鏡頭前因為放大而略顯變形。銅質的變形在夕陽返光裏透著股暈黃，而俯視的鏡頭下麵，就是兩個側影，吸著咖啡。杯子拿起來、放下去，或者停在了半空。也不知道為什麼，小司機在看到俞芝側影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那部片子。小司機愣了一下，發動車子也慢了豐拍，接著就問俞芝去什麼地方。
和平大戲院，俞芝說。車子開得很快，甚至讓人有種過於輕桃的感覺，就像那個小司機穿著上光後的皮夾克的背影。滿街都是燈火櫥窗，才是十二月的下旬，上海十二月的下旬並不很冷，至多也就是新寒。即便暴冷起來，也隻是零零星星的，東一塊，西一點，倒顯得滿街的霓虹燈像水晶般的瑩亮。街上也特別的幹淨，走著人，人在五色的燈光裏麵，就像夢一樣的有種優裕而奇特的快感。俞芝從隨身的小包裏取出了梳妝鏡，湊著路上的霓虹燈光照了照，又在唇上補了點口紅，絳紅色的，讓人看不出哀樂的那種。但是上海的霓虹閃爍得那樣快捷而怪異，以致於俞芝的唇色也不斷變化著，那張臉看上去有些奇怪了，不很真實的，就像是舞台上的戲妝了。
和平大戲院今晚上演一台京劇折子戲。現在我們終於知道俞芝乘了幾個小時的高速公路，其實就是為了趕去看這麼一場京戲。俞芝付過錢，啪的一下關上車門。畢竟冬寒料峭，一股冷氣撲麵而來，俞芝把大衣的領子豎了起來，快走幾步。隔老遠就聽到些鑼鼓聲，擋風的棉簾一掀，遠處的戲台上青羅戰袍飄飄揚揚，露出些玫瑰紅的甩子。武生們踢蹬跳躍著，台上飛騰出塵土。那遠遠的顏色與情勢，都是有些不諧和的，大紅大綠的，但不知怎的，卻讓俞芝產生出溫馨與落定的感覺。俞芝看了看手裏的票根，是三排的。但明明自己已是晚到了，再往黑壓壓的前排座位上擠，未免就有些過於的招人眼目。俞芝在後排的空位上隨便找了個位子，坐定下來，定了定神，這才發現戲院裏的人真的很多，前排幾乎都坐滿了。這多少令俞芝感到有點吃驚，俞芝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往前麵搜尋著。台上演的是武戲，燈光打得很好，那位武旦的臉顯得花容月貌，一片錦繡，還唯晰呀呀的唱兒句。就在這時，門口又進來幾個遲到的觀眾，吵哄哄地往前排走，俞芝稍一猶豫，也站了起來，跟著向前麵去了。